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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之童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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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枫带着我翻的后门,他说:“萧雁,你可要看看我那些个jiejiemeimei们?教是披金戴银,素手皓腕,你却不要选她们做你日后的正房,省得后院不宁。”我摇头,说不看,又问他为什么。

    他正坐在檐墙上,拉我上去,听我发问,便笑,随手指院中新柳。“我与我父亲皆为遗腹子,”他道,“可卫氏之家学今变如这凭絮之柳,这一堂引柳便是她们的主意,学不来我祖母昔日止戈乱,却是学千金作橘糖、人骨扬鞭之理,甚微之势!”

    他的手有茧,一在指腹,一在掌心,还有一在虎口。

    我看他,也不再笑。“卫家除你与祖母,”我问,“嫡系再无他人,可是?”

    他随手把披散的青丝用玉兰枝挽住,斜斜一黑枝挽青丝。“你声音这般难听,难怪不爱说话。”卫枫道。

    从檐墙上下来走正路时,我遥遥看了眼卫府正门,不想见着人正抬一水缸从卫府正门出来,也是往乌巷去。

    我恍惚回头,看走我前面的卫枫:

    “你要带鱼去文会?”

    “什么鱼?那是和我一并长大的阿金,如何不能去了?”他随口扯了一句,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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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会多在乌巷,这是我常听人说的,雅集则是多于雁尺湖附近的幽鼓楼。卫枫带着我到乌巷时,他的阿金已经先我们进去了。迎卫枫的是一位布衣书生,虽是布衣,却作青矜白发包,瘦削的身型。这位书生恭下腰,高兴地仰首,说:“某有幸,见着南阳昭华夫人之曾孙、宁邑宁和先生之孙、南阳卫季之子,该奉上茶。”他看向我。

    卫枫扬鼻,淡淡:“枫之友,萧将军之子萧雁,乃当今圣上之子侄,李大人,可是要仔细些——雁,这是礼部的一位大人,李蝉。”

    李蝉怔怔看我,忘了直腰,连声:“将军远在南痕,可是关事有急?这些年京里不曾见过小将军,也不曾见南痕士卒,若是,若是……”说这一段话不过是几息,他脑中的种种思考斟酌却是拐了七八回,往复周转几次。

    卫枫身影一晃,便将我挡住。“起来,”他颇为不耐,“萧家为何无人在京,你我皆知,现下六公主金枝玉叶骂了酸儒,萧雁才得以来出今二十六的文会,我的阿金是席上哪里?李蝉,莫要负了这难得的春光。”

    李蝉回神,点头:“是也是也,是李蝉误了。”

    我们便入了乌巷,过石廊,进文会的集院。入廊,我便见着玉兰,灰实的树干,嶙峋的枝,雪白的蕊,姚姚一棵,独立于院的东南角。同为玉兰,却和卫府的玉兰老树不同,它是年青的,如骨立的青年披鹤衣,隔着院中潺潺流水淌着的假石,往我们这来客瞥。卫枫几是被玉兰枝给迷住,恍神间往玉兰处去。我听得他心里念着:“……无蜂无蝶独仙衣,未狂未隽白玉冠……为何不见卫府里玉兰老树着此容?”

    看他此前护我的行为,我拉住他的衣角,让他向玉兰之为没那么明显。

    卫枫唤:“……好,好阿金!”

    他勉强把眼神落到树下的水缸里。这水缸是玉瓷兰纹,绘有“质文”二字。净净郁水中一金鳞,它也仰首看玉兰的影。

    又有几人往树下,笑:“宁和先生爱玉兰,其孙却是喜鱼,倒是风流。”

    我不认得这几人,卫枫抬头,站在水缸旁,只是淡淡颔首,却不曾说其他的。我听着他们的心声,想竟是俱认得卫枫。旁座上有一少年正执笔画作,他原是在想:这寒溪李蝉之文集确为周全,新出的南阳玉兰纸也给备在案上,这玉兰纸白如雪,触之如玉,诚比竹简舒服。

    他又想:“若是能摸几张回去,我便可再绘些景,卖给王家,既能求琅琊子之名帖,也可用这些钱予我弟妹些rou食尝尝。”

    我听着心声走向他,走近,又见他也未束冠,披着青丝作画,跪于席上,脊背却是挺直的。

    卫枫跟来,看此人画作,道:“白锋胜雪,端得医者仁心,你可是学过医?”卫枫盯着画上的植株,心里念着些药名,想此人作画何爱引各种药植。

    作画的少年抬头,还未说话,眼里已然见着卫枫头上的玉兰老枝。他抿唇放笔,面上不说话,心里却念着:“以玉兰挽发……真像画上的师叔,是卫枫师侄……怎么办?好紧张,好紧张,要是被发现了……不行不行,宁子逸,你要放松放松……可是还是紧张,画画,画画!”他想到这里,又低下头,迅速捏笔,挑了一抹朱砂。

    卫枫没听到宁子逸的回话,心想:“怎不说话,现在新来的都这样清高了?那看来我还要再狂一些。”

    听着心声中的一切,我沉默。

    这位自称宁子逸的少年用朱砂点着画上玉兰花的蕊,卫枫趴着看,摇指画角的一株矮草,随意:“这院里鼠曲未有这般多。”

    宁子逸低着头,小声:“子逸喜欢无心。”他心里又默默想:鼠曲草就很好,虽然比不上师侄的玉兰花。

    “子逸……可是山门童宁子逸,我记得,前些日子幽鼓楼刚展出《寒山雪》,雅集上千金不买一观席。”

    宁子逸把头低得更狠,勉强点头。

    卫枫想自己今日连着遇到两位说话细声细气的,也实在是运气古怪。

    我看不下去了,往另一侧的茶童那儿取上些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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