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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之忧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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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晤再见我时,他不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那时我坐在树荫下。树下的一切都是安静的。小安子垂首跪坐,默不作声地给我布菜,他动作轻柔,甚至谨慎到筷子不曾碰触玉盘。宫女们也是跪坐着,缓缓打着扇。

    风声,鸟鸣,再无其他。

    二皇子跪坐在我的对面,也吃着自己的午膳,我们相对无言。

    怪异的安静,是谢晤来时所感受到的。

    他先给二皇子行礼,又给我行礼。

    二皇子暗中看我一眼,方才放下筷,不急不缓地接了他的礼。我没有反应,仍吃着我的午膳,这是相当失礼的。

    二皇子:“谢探花,本宫实在不能帮你,此事,父皇已有定断。”

    小安子给我奉上一杯茶。

    谢晤:“可少将军实为可怜,也非是故意……”

    我:“过了。”

    他们转头看向我。

    而小安子道:“未曾,主子,这是新上的点茶,或许口味较为此前的更特殊。”

    他们把头转回去。

    二皇子道:“可本宫已是得了禁足,谢探花,且吴岑小将军当街动武,致使左相幼子受伤,这是有人证的。”

    谢晤:“若不是那王庭榭先抢民女,后又挑衅,少将军也不会气急动手……”

    二皇子:“谢探花有理——”

    “二哥。”我放下茶。

    二皇子神色微变,不再说话了。

    谢晤有些摸不到头脑。他不知道一旬前慈宁宫的事,自是对二皇子待我的态度不理解。他只是知道我和二皇子皆得了禁足的惩罚,唯有太学和宫内各自住所可去。

    二皇子的禁足谢晤是知晓的,而我的禁足只有我、太后、帝王,以及我面前受牵连的二皇子知道。

    无辜的、受牵连的卫家女的孩子,只是受他姨外祖母的召见而已,谁能想竟恰遇姨外祖母兼奶奶的太后突发心悸。那夜神色精彩的,恐怕不只一人。

    小安子以为这也是我算计到的。

    二皇子对谢晤说:“此事,本宫管不得。”他连忙起身,算得上是仓皇离去。

    于是,这太学的树下,只余我和谢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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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殿下。”

    我看着少年人给我行礼,却无说话的兴致。

    未有话可说,也未有话能说。这是我从帝王那儿得到禁足时心中所想。深夜来到慈宁宫的帝王,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既是因为卫家而禁二皇子的足,也是因为卫家而再禁我的足,最初的那次也非是因为我的巧言而延长二皇子的禁足。

    我等着谢晤再开口。这太学宫下的树又是桂花树,还未到花季,我便还可以忍耐。

    我想谢晤会对我亲口讲他向二皇子的请求。我以为他会再说一遍。

    可他看着我,极轻极轻地行了一礼:

    “六殿下安。”

    他竟是要离去了。

    小安子惶恐地重新跪下,打扇的宫女也在那瞬间把头低下。

    谢晤站住,他蹙眉,又唤了一声:“六殿下。”

    我抬头看着谢晤。“为什么不求我?”我听见自己如是说,“你是认为,我不如卫家吗?”沙哑的声音如粗粝。

    小安子跪着不敢说一句。

    谢晤,谢家三子,最年轻的探花郎,身为右相幺子,却是去见卫家的淑妃的孩子。“或者,”我说,“你是指望卫家太后给你撑腰吗?”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却想着:谢晤,你只能求我。如不是你的造假案,如不是你私下接了我的帖,如不是……

    我忽然心情又好起来:“谢探花,你该记得自己身上背着的疑案,只有我能助你。”如果你去找了卫家,谢晤,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谢晤愕然,为我此时的笑而惊讶。“六殿下,”他迟疑,“这两月来,殿下的变化很大……”

    我没有回答,只是耐心地等着谢晤的决定。这宫内未有人能解吴岑少将军的困,因帝王苦于吴大将军的兵权,而左相恰能平右相的谢家势。卫家刚被帝王敲了一小笔,若此时去是劝,只怕又会被起疑。

    这本就是设给吴大将军的陷阱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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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晤摇头:“造假案已连累到殿下,此事更是复杂……”

    他拒绝了。这是正常的。

    我重新坐回跪垫。“怎么,”我敲了敲杯壁,“谢探花,莫不是要再去试试我的大哥?”这是极有可能的,在萧皇后仅育有一嫡女的情况下,谢家本就有思考去支持大皇子,也不是不可以借此事去试探大皇子的态度。

    他眉头愈深:“六殿下专心于太学读书便是,其余的……”

    说话确实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既是我不能改变他们心中已经拿定的想法,也是他们对我的态度从不曾变过。以及,总有自作聪明的下人试图从对话中揣摩事态。

    谢晤话未说完,我却是忽然把手中的茶杯拿起,毫不犹豫地砸向跪于树荫角落右边处的那位宫女。

    这个宫女叫什么我未曾记住,但印象中以为她是“干净的背景”,只是可惜现下大抵是有异心的。

    谢晤平淡的表情终于有了更大的波动。

    在玉瓷碎裂声里,宫女直愣愣地看向我。小安子迅速地起身,粗暴地用手帕堵住这位宫女的口,他已然很熟练了,这种事在此前的两月里总偶尔会出现的。

    “六殿下,”是谢晤,“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的欲望。反复的事总在发生,我听到的心声总是被验证。这位宫女此前收了大皇子的大宫女红暮的好处,但一直迟疑不定,却在刚刚确定了投奔大皇子的想法。

    纷杂的心声在我动作时响起,我听到了这位宫女的心声,也听到了其他人的“窃窃私语”。谢晤或许也在想些什么,或许没有,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去辨认。

    可在外人眼里,是没有声音的,因小安子堵得很紧,这位宫女连“呜呜”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紧接着被小安子捆了手脚。

    “六殿下?”谢晤又唤了一声。

    我看了他一眼。少年探花白衣胜鹤,他看着我,那眼神实在是干净。

    怎么会有人因为友人挨了冤屈,就甘愿跑宫里来求助皇族的呢,他真的知道“求”意味着什么吗?

    我垂眸:“你担心我,所以拒绝,这是很好笑的,谢晤,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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