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 (第1/1页)

    青山脚下，一片散落的星点便是这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村落。

    零零碎碎的土房毫无规整可言，如同那随手抛洒的泥点子一般，随意的布局四周，唯独空出了一片数十米左右的空地。

    “新鲜的猪rou，今早刚宰的，老婶，要点不？”

    围着麻布的中年手握着已经发黑的尖刀，在望见那提着一捆青菜的中年妇女目光纠结若有若无的扫过那还布着血丝的猪rou时连忙在麻布上擦了擦手满脸笑容的招呼着。

    “三钱，家里毛娃子鞋倒是得换新，不过这年关将近的，倒是难为了……”妇女嘀咕着，却是在卖rou中年的招呼与奉承中下定了决心。

    “小宁，好了没有？”

    一处土房小巷中，驼背老者拄着手腕粗的拐杖，眼眸都有些泛白模糊，嘶哑着轻喊。

    “快了，爷爷你再等一下！”一道稚嫩的回应自那堆积的树枝等杂物后传来。

    身着粗麻衣物的稚童背对着老者，一头发丝乌黑却也稍有些油了，粘连在一起，宽大的衣物遮住了上身，下半身的裤子却是褪到底，耷拉在地上。

    金黄色的水流在一颤后缓缓的停止，随着顾宁捏着那白嫩可爱的小rou虫轻轻一抖后便是被随意的塞进裤子中。

    “顾宁，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爷爷，我不是，我也不配呐。”老者回过身，眼眸泛起丝丝波纹，白芒一片的发丝枯槁似同杂草，垂下遮住了眼角的苦涩。

    顾宁却好似没心没肺一般，笑着挽起老者拄拐的手臂，一蹦一跳“爷爷我们去哪？”

    “唉……”老者无奈，叹息了一声便拖着已然时日无多的身躯挪向那人们聚集的集市。

    老者，便是那一日将顾宁自顾府带出的人，而他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老家主的嘱托，与他所亏欠的恩情。

    而他，曾经也是羽甲军中的一员，更是曾担任过万户侯，统领过羽甲军，因此也有这个实力将顾宁无声无息的带走。

    “恩人啊……我陈相楼，怕是时日无多了，莫要怪我，我恐怕守不了这孩子多久了……”陈相楼拄着拐，站在一处少年看守的小摊前久久无言。

    “爷爷，我要那个。”顾宁的一声轻唤将他的思绪拉回，他顺着顾宁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只竹叶编织成的小鸟，翠青小巧，栩栩如生，能看得出那编制之人的手巧。

    陈相楼弯腰有些费力，因此是那少年亲自捧起了那竹鸟，递给顾宁。

    “三板铜币。”

    少年有些怯生生的，对这经常被村里人谈论的古怪爷俩有些畏惧。

    陈相楼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言，从怀中摸出老旧了的钱袋，摸索了小会拿出三枚铜板，由顾宁接过递给了少年。

    捧着竹鸟，顾宁脸庞泛起喜悦，但眼眸望见陈相楼那浑浊的双眼时却带上了担忧与害怕。

    小手轻轻的捧着竹鸟，递到陈相楼手边“爷爷帮我收着。”

    陈相楼愣了愣，随即摸索着接过，塞入怀中，小心翼翼的紧了紧衣物，似乎生怕弄丢了似的。

    他们每一次活动的范围都不会太大，最多也就是从山上到山下的距离，常年在这接近年关的这一日下山买年货。

    随着朝阳逐渐被云霞遮盖，带着橘黄的色彩洒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也是大包小包，开始走上返程的路途。

    青山，这就是这座山的名字。

    这里的人没什么太多的文化，他们常年久居深山，外出的机会少的可怜。

    独几个二道贩子常年往来，却也待不了多久。

    因此，这山的名字能够有，都已经极其不错了。

    大手稍稍显得寒冷生涩，像是机械一般能看出来明显的僵硬。

    但小少年不在乎，冷，就捂着，僵硬，就牵着那粗大的手指，轻轻的挠着那一层一层叠起来的老茧。

    陈相楼已经感觉不到了，但他知道顾宁在抱着自己的手臂挠，即便他藏在怀里。

    他总是附和着咯咯笑，那笑声有些假，可小家伙却似乎总能因为这笑声而满足，自豪。

    “小宁呐，今年一过，你可就八岁了……想要什么礼物吗？”陈相楼抽回手掌，将拐杖给顾宁抱着，自己提着那些年货。

    顾宁扬起小脑袋，微微噘着嘴眼眸乌黑，闪烁着丝丝狡黠“想要……没想好！”

    看着少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随后又围着自己转圈圈，陈相楼哈哈大笑，可那笑声却显得沙哑干枯，在逐渐泛起灰蒙的山路显得有些可怖。

    不过小少年那充满活力的笑声却是似同朝阳，融化夜晚的寒气，暖和着那已然接近熄灭的烛火。

    山很高，对已经很老了的陈相楼而言，也要费一番手脚。

    即便是活力的顾宁，也累的大喘气，可却还是帮着陈相楼一件件拿下大包小包的包裹，放在小小的院子中。

    房子不大，建造在一处山腰，不远处便是一条溪流，很小很小，却也足够他们的生活。

    树木搭建的小屋披着一年一年叠加上来的枯枝，形成防雨的屋顶，像是一尊趴在地上的大黄狗，头顶颜色发棕。

    顾宁习惯性的推开门，快步搬起门旁的板凳，奔向还在院中整理年货的老者。

    “我来我来。”随着陈相楼被强制按在凳子上，小家伙顶着一头汗珠，埋着头鼓捣着那些杂七杂八的包裹。

    “小宁，别忙活了，你知道哪个是干什么的不？”陈相楼双手握着拐杖，看着顾宁埋头忙活的滑稽模样笑着开口。

    “知道的啦爷爷，我又不傻，哼哼，”顾宁抬起头，提起一条干巴巴的鱼“这个，是用来吃的！”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我还不知道啊？来来来，你告诉我它咋吃，会不会？不会洗澡去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忙活个啥劲。”陈相楼舞着拐杖，但却不是打他，而是戳弄着顾宁rou乎乎的肚子，带着怜爱的呵斥道。

    顾宁撅了噘嘴，满脸不情愿，但却还是站起身来，帮陈相楼把那几袋已经规划好的包裹提进了屋子。

    陈相楼笑了笑，心中暖意轻柔燃烧着，支撑着这将要燃尽的烛火。

    “爷爷，那个鸟呢？”

    一道白洁的身躯带着些婴儿肥，赤裸着身子就从屋里窜了出来，手舞足蹈的围着陈相楼转圈圈。

    陈相楼苦恼的揉了揉眉心，这小家伙总是如此的没心没肺不知廉耻，但却也正是如此，他极为怜爱。

    从怀里掏出完好无损的竹鸟，递给一脸笑意的小家伙，顺手弹了弹那软萌中带着肥嫩的小鸡儿，疼的顾宁捂着鸡鸡一蹦一跳的快步跑向溪流旁人工挖出的小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