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事到临头又后悔 (第1/3页)

    【第二章】

    韩非看着卫庄那双充了血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不合时宜地出了神。

    他好像从没看见过这双浅灰的眸子里血丝毕露的模样，像是野兽露出獠牙时的狠厉，但又有些不一样，韩非想，这是笼中的困兽。

    只有犹斗的困兽眼里才有这样鱼死网破般的凶光。只是……为什么？

    卫庄见他不答，一股无名的焦灼感倏而自心头蹿升了上来，他的手指收紧，玉佩分明的棱角深深卡进他的手心rou里，他却了无所觉一般，只觉得。

    韩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劲惊了一下，知道这其中必有古怪，稍一思量，用手肘略微支起身：“不从哪里来？”

    卫庄看了一眼，他眼里的红更甚，与眼角细密的血丝纠缠在一起，乍看去像是被血溅了一片：“你说什么？”

    韩非心中很清楚，面对猛兽，恐惧与退缩只会徒增对方的气焰，何况他并不真拿卫庄当兽类：“这是我的东西，自然不从哪里来，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卫庄的指节因发力而微微发白，怒极反笑：“是吗？”

    韩非甚至疑心那玉佩会就此化作一摊齑粉，谁知下一刻，卫庄突然撤了力，将那玉佩朝他身侧一掷，洁白的美玉在榻上滚了几滚，韩非一把按住了玉佩，他吞咽了一下，将其转过来一看，只见玉佩的后方空空如也，并没有从前他那枚上的刻字。

    韩非将玉佩放下来：“我说……”

    卫庄：“自然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撞在一起，韩非顿了顿，做了个先请的手势，卫庄嗤了一声，似笑他死到临头还好一张脸：“假的当然不会变成真的。”

    “千岁万年，”韩非喃喃道。

    卫庄搭在剑柄上的右手一滞，韩非抬头看向他，不紧不慢地补上了下半句：“荣贵长青。”

    卫庄的嘴唇动了动，胸腔内那阵翻滚如潮的狂躁感略微抑制了几分，此刻他好像理智回笼，又似乎极端地不清醒：“你……”

    “我说了，”韩非见他眼中的红光稍退，微微笑了一下，“这本就是我东西。”

    假使卫庄清醒，他合该听出韩非这话中一丝不一样的意味，可此时此刻，他只觉脑中如有针扎，心率快得骇人，一股腥甜的味道突然自喉口涌来，他用手背一抹嘴角，猛地运气将其逼回，才没当场卡出血来。

    窗边的红烛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噼啪的轻响，韩非见面时就注意到他手上的这枚戒指，少有剑客在双手上佩戴饰物，何况是像卫庄这样的人，他猜测那莫约是鬼谷的某种信物，但眼下他远有更关心的事。

    卫庄尽力放缓了呼吸，他知道方才体内的真气紊乱究竟是来自何方，三年前他擅习鬼谷纵剑时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或早或晚。

    而他恰好不在乎，最差，无非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韩非站起身，试探着靠近了一点，看见卫庄额角渗出的冷汗，他没有开口，知道此刻说了也是白说，又迟疑着更近了一几分，卫庄的眼睫上沾着汗珠，突然抬起眼来看他。

    韩非的喉结滚动，知道这么做最终或许会后悔，可是若不做，他无疑一辈子都要后悔，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下了决心，展开双手，拥住了卫庄。

    卫庄没有动，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韩非走向他，他分明有数十种方法叫眼前的男人一息之间死于非命，可他没有。

    或许他真的太想念了。卫庄想，哪怕今夜来了个他明知不是的假货，可那假货身上带了点叫他熟悉的影子。

    死者固然不能复生，但还活着的，却可以学会自欺欺人。

    韩非将下巴抵在卫庄的肩上，默默拥了他片刻，他心中忐忑，当然了，毕竟他从前无数次的来回试探，苦苦自诫，都勒住他，没叫他走到眼下这一步。

    如有可能，他并不像糊涂了事，更不想当个拙劣的“假货”。

    从前他想要一个人，就要对方的十成的真心，若差一分，不如不要。

    可他现在却只觉得遗憾。多遗憾，他们两人本可以有更好的方式。

    卫庄感觉到这个拥抱在收紧，可出乎意料，他并不排斥，韩非抬起头，鼻息轻擦过卫庄的脖颈，低声说：“方才是你说要，现在反悔了？”

    他本来想笑，不料嘴角掀动，眼边倒是先觉一酸，于是作罢了，只是轻轻蹭着卫庄柔软的发梢。

    卫庄垂眼看了他片刻，伸手摘下了韩非脑后的发髻，于是他一头青丝散落下来，悄然披落在肩背上。不知怎的，他好像突然间有些懂得了韩非初时的那声叹气，哎。

    他低下头，却又少见得有些犹豫，韩非终于笑起来，虽然笑得拙劣，可真奇怪，即时是这样虚假的微笑，卫庄却依旧觉得身子一酥。

    太像了，卫庄怅然地想着，连逢场作戏的笑脸都那么像。

    又或者，其实是他已经疯了。

    从前病发时他并非没有找过医师，可得到的无非是他早已知晓的陈词滥调，纵横剑术的两股真气相生相克，假若有人痴心妄想，欲将二者系数收入囊中，最终只会落得个惨痛下场。

    鬼谷子曾告诫过他们师兄弟习武切不可贪。

    做人自然也是如此，越是贪得无厌的，结局往往越是惨烈。他从前觉得这是个人能力不足，不足以驾驭所拥有的这些，可如今回想，却又朦胧间有了新感。

    人生苦短，岁月煎熬，到头来所追求的，竟只是那一小口的甜。

    卫庄眼眶一湿，忽觉得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点淡淡的熏香倏而倾覆上来，韩非阖上眼，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卫庄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