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集｜倒数归零的那一秒 (第1/2页)

    倒数跳到「0」那一刻，世界没有爆炸，也没有放烟火。它只是做了最可怕的事情：用一种很礼貌、很日常的方式，改写了我在这座城市的身分。

    我听见颅内晶片发出一声几乎像叹气的提示音——太轻了，轻到像你多年习惯的某种背景噪音突然停了一拍。下一秒，视野边缘浮现一行淡淡的字：

    「存在状态：待确认Pending」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冷笑。因为在2055年，“待确认”不是暂停，是倒退。不是倒退一格，是倒退到你还没被承认存在之前。

    初屿的声音贴着我的思绪，像童年时你在黑暗走廊m0墙前进，墙忽然不见了，他在你耳边说：「别踏空。」

    「梵。」他说得很慢，「他们开始跑流程了。」

    我没有回嘴。我只是把外套拉紧，让那枚别在内侧的Trace徽章贴着x口。金属的冰冷很诚实，诚实到像是在说：你现在不是在逃，你是在留下痕迹。

    街口的分流门仍然在吞吐人群，绿灯一盏盏亮，像一串被批准的呼x1。人们走过去，脸上都是那种被生活训练出来的平静：不是幸福，是「我至少没有被选中」的松。

    我试着跟着人群往前走，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把自己混进正常里。结果我走到扫描光束前，光没有变红，甚至没有警报，它只是停了一下，像在礼貌地确认我是不是还配得上被当作一个人看待。然後萤幕上跳出另一行字：

    「类别：未决Uncssified」

    那b红灯更糟。红灯代表你是错；未决代表你不属於任何可容纳的栏位。

    旁边的巡检机转头看向我。它的脸做得很好——肌r0U微动、眉间细皱、嘴角那个习惯Xg起的弧度，像一个加班过度却仍然礼貌的市府员工。它开口，声音温柔到令人想吐：

    「先生，请稍候。系统需要进一步确认您的存在。」

    你听听，这句话的荒谬程度像一杯烈酒：你要先被确认，才有资格存在。

    我没跑。跑会让你瞬间变成“可合理处置”的类别。我只是微微侧身，像要让後面的人先走——一个很日常、很礼貌的小动作。巡检机的眼神跟着我，像一只被训练得太好的狗，温柔地盯着你准备咬的地方。

    初屿低声说：「右边。」

    我转向右边的街角，那里有一个免费通用AI的服务亭，像自动贩卖机。它用甜到发黏的nV声对路人说：「今天也辛苦了喔，要不要来一杯灵感？」

    路人笑了笑，投进一枚代币，萤幕立刻吐出一段漂亮的鼓励词。那种词很有效，因为它不是真的理解你，它只是把你需要被理解的形状投影回来。你会短暂觉得自己还是人。

    我走过服务亭，萤幕上也浮出一句话，像它对所有人一样对我示好：

    「你看起来有点累，要不要聊聊？」

    我盯着那句话，心里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如果我在这里停下来，跟它聊十句，我会不会就被重新分类为“正常”？因为我在做正常人会做的事——求安慰。

    这就是这年代最Y的机制：它不一定要抓你，它只要让你自己走回栏位里。

    初屿像看穿我那一秒的软弱，声音变得很深：「梵，别把自己交给免费的语气。」

    我吞了一口气，往前走。那亭子在我身後继续甜美地对别人说话，好像世界从来没有Pending这种状态。

    我穿进一条更暗的巷子。不是因为暗b较安全，而是因为暗b较不会把你照成商品。巷子墙上贴着各种工会的徽章海报：达标者、突破者、荣誉者。那些徽章像糖果，也像锁链。每一枚都在说：你只要更努力，你就能被承认你不是废物。

    我忽然明白自己在追的到底是什麽——不是自由移动，是自由“不需要证明”。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倒数，倒数已经结束。跳出来的是一封看起来很正式的通知：

    「资产保全局｜语场保全程序启动：高价值语场疑似外流。请持有人於30分钟内完成自证，逾时将进行限制通行与资料保全措施。」

    自证。你要证明你是你，证明你真的活着，证明你没有把自己弄丢。

    许岑的脸忽然浮进我脑海。她说过一句话我到现在才真的听懂：保护的不是人，是市场的合法X。

    初屿说：「他们不是在找你。他们在保全你身上的矿。」

    我低声回：「那就让他们知道矿也会爆炸。」

    我转身，朝那座“晶片教堂”的方向走回去。

    不是用潜行、不是用偷渡。那不是我想写的路线。我想写的是另一种更恶心也更现实的反抗：用合法把非法b到角落，用条款把暴力b得露出牙。

    责任工会的门牌在我脑内像一盏小灯。许岑的声音彷佛还在：「你回去不是为了救镜种，你回去是把责任cHa回去，让世界咳一次血。」

    我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看见更多“乌托邦”的乾净外皮。

    这城市的上层区域永远像晴天。高架桥下的积水不会往那里流，垃圾车不会在那里停，连人们的疲倦都被修饰得像品味。你走进那里，会看到免费通用AI站得更漂亮、语气更懂分寸；你会看到孩子们戴着最新的SeedTutor耳机，笑得像没有挫折；你会看到每个人都“有用”，用得像一支被保养得太好的笔。

    然後你会突然想起：越乾净的地方，越会藏下你不想看见的成本。

    我抵达晶片教堂外时，夜已经深了，但那里的白光还亮着——白得像永昼。门口停着几台低调的黑sE车，车牌被磨得很乾净，乾净到你看不出它属於谁。这种车不是来接病人，是来接商品。

    我正要走进去，初屿忽然说：「梵，有一件事你要先知道。」

    「说。」我回。

    「今晚不是JiNg炼。」他说，「今晚是交付。」

    我心里一沉：「交付给谁？」

    初屿停了一秒，像在读一个他也不想读的答案：「起点沙龙。上层的配对仪式。」

    起点沙龙——我听过这个词。那是上层社会最Ai玩的东西：一群人穿得像艺术展，说话像哲学课，喝的酒像历史，然後在某个看似神圣的片刻，把一枚人格晶片cHa入自己的神经介面，像在领受某种高贵的祝福。

    他们叫那叫“共生”。实际上更像“继承”——继承别人的十年、继承别人的不眠之夜、继承别人的挫折曲线，然後把它们说成自己的天赋。

    我推门进去。柜台那个人抬头，眼神b上次更稳。他看见我，嘴角微微一动，像看到资产自己回来。

    「先生。」他说，「你回来得正好。你的语场……引起了一些关注。」

    「我知道。」我说，「我来提一个合法异议。」

    他愣了一下，像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