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1/2页)

    夜半时分，赫连灼被身边的哭声惊醒。

    早些年林疏桐刚嫁给他的时候，夜夜都会哭醒，这样一个高傲的人，不愿在他面前展露任何脆弱姿态，他不忍林疏桐难堪，佯装听不到这一声又一声极力压抑的哽咽。有了辰儿之后，林疏桐哭的渐渐少了，他也以为林疏桐已经放下了过去，不知今日怎么又哭起来了。

    可是做噩梦了?

    他凑过去细听夹杂在哭声中的呢喃，听清楚了，心如雷击，疼痛非常。

    林疏桐在梦中重复的只有两句话——

    “哥哥，我不要嫁给他，我不想嫁给他，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

    “哥哥，带我走。”

    两个人即使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也依然同床异梦，永远都隔着一心之遥。

    相比起皇宫中的惨淡，边塞就热闹了许多。

    赫连辰到来雍州的同时，也带来了泼天的富贵。要知道，朝太子不仅在政治上有造化，经商头脑更是一流。早在他还是个小小少年时，京城大半商业链就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这么多年下来，钱生钱，利滚利，富可敌国，一掷千金可不是说说而已。

    临近除夕时，林永钺拖家带口，领着一个好友，两个孙儿，风风火火去了药谷。

    “往左往左，偏了偏了，再往右一点。”

    “再往左。”

    本来倍儿正的春联在花姚的指挥下贴的歪歪扭扭，众人看着那对联笑得喘不过气来，唯有赫连辰夸他贴的不错。花姚满意的欣赏完自己的杰作，拉着赫连辰去挂灯笼。

    爬树这方面，花姚有天生的优势，

    赫连辰立在树下，看着花姚顺着树干一溜烟似的窜上去，挂在高树的最顶端朝他招手。

    “赫连辰，看我看我。”

    离的太远，赫连辰听不清花姚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在树顶张牙舞爪，活蹦乱跳像只山猴。那山猴蹦跶了一会儿，挂好灯笼，又安安生生爬下来，坐在离地面最近的枝杈上不肯下来。

    离得近了，才知不是只山猴，而是个美人。

    “花姚，快下来。”

    “我就不。”

    像当年在东宫那样，花姚倒挂在树上，准备好好作弄赫连辰一番，好巧不巧，又是咔嚓一声。

    树干断了。

    花姚本能护住脑袋，这次他没摔到地上，而是被赫连辰稳稳接住。

    花姚抱怨：“药谷的树什么时候也这么易折了？”

    “花姚，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七八岁吗？”

    俩年轻人有使不完的力气，不一会儿药谷里的每一棵树上都被挂上了红灯笼。

    花姚走路没个稳当，脚下不是被石头绊到就是被藤蔓缠住，赫连辰怕他摔倒，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花姚是故意绊的，只有赫连辰看不出来。

    除夕夜，林永钺一伙人凑在一起喝酒，只有三个人，他们却摆了四把椅子，离别多年的好友重聚，终不似年少时那般无忧无虑，触景生情，古柏红了眼眶。

    “可惜，无桀已经不在了。”

    “无桀那家伙老牛吃嫩草，死了好啊，死了才安生。”

    林永钺与赫连无桀既是知己，又是君臣。赫连无桀篡权夺位，他舍身追随，一杆长枪将赫连无桀送上龙位。君臣多年，赫连无桀死了，他第一个舍不得，也第一个拍手称快。

    一顿年夜饭，吃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左看右看不见赫连辰和花姚的身影，林永钺纳闷了：“那俩小孩呢？”

    “去街上玩了。”

    除夕夜，龙城大街张灯结彩，比往年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赫连辰，我要吃这个。”

    “那个我也要。”

    花姚拉着赫连辰在人流里穿梭，怀里抱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和吃食。赫连辰懒得一个一个付钱，直接将整条街都买下。

    人流攒动，冲散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花姚瞬间失了方向，如无根浮萍在人群中漫无目的乱走，慕的，他突然听到喧嚣的尘世中有人轻唤他的名字。

    “花姚，回头。”

    花姚终于如梦初醒般的回头，只见赫连辰立于人海尽头，漫天烟火在夜空炸开。

    人群传来声声惊叹，同时往天上看去。

    “本是打算在你生辰那日放的。”

    “对不起，这一年，让你过得不开心了。”

    赫连辰曾为花姚准备了一场盛世烟火，预备在中秋节团圆夜庆祝花姚的出生。哪知天降人祸，生生推迟了这场早就该盛开的烟火。

    花姚笑着摇头，“不过是幸福，来的晚了一些。”

    往日种种，喜忧参半。相遇是喜，相离是忧。

    然若是没有相离的忧，又哪来重逢的喜？

    故而刀尖上绽的花比寻常花娇艳，染了血的美人更惹人怜惜，混杂着苦涩的蜜糖吃下去才让人回味无穷。

    有了前车之鉴，花姚不敢轻信赫连辰的话，无数次患得患失的问。

    “赫连辰，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一辈子。”

    “一辈子是多久？”

    “要等过完才知道。”

    可一辈子究竟有多长，花姚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赫连辰的话没让他心中的不安消散，反而加剧了他心中的惶恐。

    他愈发害怕赫连辰会突然离去，所以愈发渴望得到一个法子，一个能让喜欢的人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法子。

    短暂的热闹后是铺天盖地的冷清，林永钺回了镇北侯府，古柏带着萧枕月回了宗门，偌大的药谷又只剩下三个人。等来年开春，赫连辰也会随着北飞的鸿雁一起飞回京城，继续做他的太子。

    夜色正浓郁时，花姚一个人走出药谷，七拐八拐溜进龙城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