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命运的第二次拐点 (第1/1页)

    大街小巷都洋溢着中秋的气息，月饼摆放在商店最显眼的位置稳稳占据C位，糖炒栗子的香味在街上游荡，挑逗着路人的味蕾。

    穆寒渔回了一趟学校，为了避开陆闻他没回寝室直接去了办公楼，又找辅导员请了半个月的假照顾父亲，虽然被一番唠叨但好歹请下来了，就是辅导员看他的眼神复杂得就像看失足少年，又是扼腕叹息又是捶胸顿足的，就差直接把你不能请假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他一向是班上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辅导员有啥事也喜欢交给他做，自从父亲生病他就辞去了班长一职，辅导员多次表示希望他回来接任，但他实在抽不开身。

    临出门前，辅导员叹了口气，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穆寒渔不明所以地回头，辅导员只让他好自为之，自己无能为力，摆摆手让他走了。

    他手上拎着学校发的零食水果和月饼在赶路，低头回消息的空档迎面就撞了人。

    “对不起，刚刚没看路。”袋子破了，零食水果撒了一地，穆寒渔连忙边道歉边捡东西，对方也蹲在旁边帮他捡，两个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又飞快地分开。

    “没事没事。”一头金发的查理笑着把东西递给穆寒渔，碧绿的眼眸里仿佛装了一池秋水让人挪不开目光。

    “查理老师，中秋快乐。”穆寒渔认出眼前的人正是他们选修课的外教，下意识摸了摸发热的耳垂，上次他还和他有过那么一点亲密接触。

    “同乐，这个节日很有意思，今天遇到很多人都问我吃月饼了没有。”查理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月饼，“学校发的，我很喜欢。”

    他的中文有些蹩脚，但他说话时神色很真诚，语气也很温和友好，很容易就获得其他人的好感和亲近。

    收拾好地上的残局，穆寒渔道了谢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查理则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看着穆寒渔走远的背影，这个人似乎就是引爆今天学校超话讨论度的主角。

    穆寒渔到病房时父亲正在看手机新闻，自从住院喝不了酒，他就靠刷视频和看新闻来排解病痛。

    “爸。”

    “嗯，你来了。”穆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刷着手机，许是看到什么不好的新闻，眉头渐渐紧锁。

    “小渔，你手受伤了？”苏明辰拎了月饼礼盒进来放在门口的柜子里。

    “啊，没事，没看路摔了一下。”

    察觉到父亲复杂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穆寒渔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放下来一些挡住弹力带勒出来的淤痕。

    手术被安排在下午，穆寒渔作为捐赠者也需要提前禁水禁食，苏明辰怕引了他的馋虫，抱着烤红薯去楼下花园吃。

    他找了个凉亭，屁股往石凳上一放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袋，红薯隔着一层油纸都还烫手，热气腾腾地咬上一口别提多满足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电话那头穆寒渔着急地询问他有没有见到他爸，术前检查还没做完，他爸说要上厕所让他先去拿报告，结果等他回来人就不见了。

    “你先别急，可能是医院人太多，你爸走错地方了，我上来陪你一起找找...”

    话还未完，砰的一声巨响砸在不远处的水泥地上，苏明辰站起来往前边看，世界好像安静了一瞬，下一秒就听到人群中发出惊恐的尖叫。

    电话那头还在追问怎么了，苏明辰呆愣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用找了，叔叔在地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在梦里一样，签字认尸，整理遗容，联系殡仪馆，送去火化，拿到骨灰...

    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小盒子就装下的骨灰，只用了不到十个小时。他今天才知道，原来骨灰不是一捧捧细腻的灰，而是掺杂着好多烧不化的骨头，工作人员问他要碎一点还是就这样捡起来，碎一点的话就用机器再压一下。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骨头拿在手里有点烫，后来抱着骨灰盒离开殡仪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回家的路变得好远，沉重的盒子在怀里从温热慢慢冷却下来变得冰冷。

    一路上苏明辰和他都没有再讲话，他静悄悄地坐在他旁边，有时握一下他的手腕欲言又止，良久，叹口气又松开手。

    回到安静狭小的出租屋，老旧发黄的灯管苟延残喘地闪了两下才慢慢打开照亮屋里。

    苏明辰环顾一周，帮穆寒渔把他爸以前的照片取下来，把遗像挂到客厅的白墙上，轻声道了句走好。

    穆寒渔抱着怀里的黑盒子，表情有些木然，他哭不出来，也不想讲话，只是静静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家里还是和送父亲住院离开时一样，茶几底下胡乱躺着几个空酒瓶，吃剩的外卖盒子在桌上已经发霉，厨房里的蔬菜也已经腐烂发臭。苏明辰卷起袖子忙里忙外地收拾起来，时不时躲在阳台接上几个电话又忧心忡忡地挂断，他拎着几袋垃圾出了门，又去便利店买了面条和鸡蛋，最后给穆寒渔煮了一碗鸡蛋面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穆寒渔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安慰的话在嘴里被嚼了无数次，好像无论怎么说都不合适，在突如其来的死亡面前，语言的力量显得太过苍白，但总要说点什么：“吃点吧。”

    穆寒渔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黑漆漆的眼珠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像个没了生气的瓷娃娃。

    “想哭的话可以哭出来。”苏明辰干巴巴地安慰着，不知该继续说点什么。

    穆寒渔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这事其实不怪你。”

    穆寒渔叹了口气：“你真的很不擅长安慰人。”

    苏明辰被噎了一下，他找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安慰人的说辞，空气仿佛凝滞一样，他深呼吸一口还是感觉胸中气闷实在无话可说，只得从旁抱住穆寒渔。

    “刚刚你接了好多个电话，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没事的，只是我爸走得有点突然，我不太习惯，你先回家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穆寒渔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再也不开口了。

    苏明辰拗不过他，又实在着急，只得回了家，走前再三叮嘱穆寒渔一定要吃点东西。

    很多年后，苏明辰回忆起这天晚上的离开，仍旧悔恨得想杀了自己。

    他走后没多久，就有一批豺狼盯上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