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实习，以及兄弟 (第1/7页)

    倘若能回到几年前那个闷热的下午，陈稷定然会给试图填报志愿的自己后脑勺来上一下，就算他真的滑档，再重新复读，说不定也会b现在的境况要好得多。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K和起球的卫衣，独自站在一栋高得看不见尽头的大楼前，像个误入奢侈品店的流浪猫。

    老一辈的理解里，向导就是吃部队里国家饭的，无条件参军在那时可是当之无愧的铁饭碗，真真正正的光宗耀祖，所以当陈稷检测出JiNg神感应资质时，家里大张旗鼓地摆了席，人人YAn羡，觉得陈稷早已超迈同龄人，过上了吃喝不愁的日子。

    但事情从来不是那么简单，步入新时代后，国家顺势对向导行业提出了新要求，美其名曰“提高在职向导平均素质，做到疏导技能与个人修养全面发展”，从此一律持证上岗，一扫以往“只要有疏导能力，训练几个月就派去哨所”的乱象。

    这本是好事，如果那张该Si的执照不是需要一年实际工作经历才能报考的话。

    陈稷在图书馆机房熬了三个通宵，往市里所有挂着“JiNg神疏导”相关牌子的地方投了简历：公立医院JiNg神科、私立疏导诊所、甚至一家号称能缓解拔牙焦虑的牙科医院。

    石沉大海两周后，终于有一封邮件回了过来，约他今天下午三点面试。

    地址写得很模糊，他当时还以为是某家开在住宅区里的私人诊所，直到此刻站在这里，仰头看着那栋玻璃幕墙在Y天里泛着冷光的超高层建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妙。

    这地方更像是那种在财经杂志内页打广告的一平米能买他老家一套房的顶级住宅。

    往来车辆都透着GU高价的美，车身线条流畅得像深海里的鱼。

    陈稷把二手电驴停在五十米外的公共车棚，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帆布鞋带起的灰尘玷W了这片区域过于洁净的空气，他尴尬地停在雕花铁艺大门外，犹豫了足足三分钟，才从兜里掏出屏幕裂了角的手机，重新点开那封邮件：

    “集菁大道188号，望渠府，一号房。请持本邮件附带的通行码于3月15日15:00准时抵达。”这白底黑字的，简洁g脆得近乎傲慢。

    陈稷抬眼，又低头，再抬眼，最后像是认命般挪着脚步蹭到门岗亭边，亭子里站着个保安，人高马大，制服笔挺得能削水果，脖颈线条绷得很紧，看着就是哨兵。

    陈稷薄脸皮，这会儿耳根已经有点发烫了，他举起手机，屏幕朝对方倾斜过去，声音压得b蚊子大不了多少：“大哥，你帮忙看看，这上面说的是这儿吗？我是来面试的向导，总觉得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那保安连眼皮都没完全抬起来，只是睨了过来。

    哨兵对向导的JiNg神场敏感得很，隔着几米就能感知到那GU特有的波动。

    他早就注意到这小子在门口转悠了，这时候才懒洋洋地扫了眼屏幕，鼻腔里哼出个短促的音节：“是这儿。通行码亮出来。”

    机器亮起绿灯，保安这才正眼看了看陈稷，目光在他起球的卫衣领口停留了半秒，语气没什么波澜：“进去左转，走到头那部电梯。同样用通行码刷，直接到一号房。”

    陈稷连声道谢，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往里走。

    脚下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倒映出他有点仓惶的影子。

    左转后，走廊深得像没有尽头，两侧墙壁挂着cH0U象画，sE调灰暗得让人心情沉重。

    最里面果然有部电梯，哑光黑的门，旁边连楼层按钮都没有，他把手机贴上去，感应区亮起蓝光，门悄无声息滑开，接着他便走进去，轿厢内部是柔和的米白sE，角落里甚至摆着盆绿得发亮的蕨类植物，轻微的失重感传来，他甚至不知道要去几楼，从头到尾都诡异。

    电梯停下时，他深x1一口气，努力把表情调整到“专业、沉稳、值得信赖”的状态。

    门开了，眼前是一条b楼下更安静的走廊，地毯x1走了所有脚步声，两侧只有寥寥几扇厚重的实木门，他走到标着“1”的门前，抬手敲了敲，等了十秒，二十秒，无人应答。他试着把手机上的通行码凑近门边的黑sE面板，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陈稷推开门，率先撞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下午三点的天光被云层滤得寡淡，均匀地铺满整个开阔空间，家具极少，线条极简，sE调是统一的灰、白、黑，g净得像样板间，远处甚至有个小小的露天泳池，水面平静无波，折S着天花板上的嵌入式灯带，没有诊疗床，没有文件柜，没有任何看起来像诊所的东西。

    这就是个住宅，而且是个主人可能患有重度洁癖的住宅。

    他无所适从地站在玄关，身后的门自动合拢，发出沉闷的闭合声，退路断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还是那个邮箱发来的新邮件：

    “面试推迟一小时。请自行找地方休息。”

    陈稷盯着那行字看了五秒，心里那GU被耍弄的感觉混着荒诞，像碳酸饮料的气泡一样往上涌，他能怎么办，也不能骂骂咧咧摔门而去，然后回学校继续投那些石沉大海的简历？

    他叹了口气，就近在桌子边一张矮凳上坐下。

    凳子y得硌人，他只好挺直背，目光散漫地扫视四周。

    这屋子大得能把他家四口人住的平房整个塞进来还有富余。

    他忍不住开始算，自己忙碌一辈子能不能买下来，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就在他捧着手机，试图从邮件地址和措辞里分析出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时，电梯方向传来一声轻响，陈稷像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把手机塞回K兜，双手连忙K缝上擦了擦。

    先从电梯里迈出来的是一只乌黑锃亮的乐福鞋，鞋头泛着冷y的皮质光泽，接着是笔挺的西KK脚，没有一丝褶皱，男人整个身形露出来时，陈稷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是：b老妈Ai看的那些深夜档肥皂剧里的“霸道总裁”像样多了。

    不是那种油头粉面，再靠滤镜和慢镜头撑场面的像，而是真正意义上，隔着五米远就能让你感觉到“这人不好惹”的像。

    来人三十岁上下，一身剪裁JiNg良的深黑西装，唯独领带是稍浅的灰sE，搭配雪白挺括的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眉毛浓而锋锐，眼窝深陷，里面坐落着一双靛青sE的眼睛。

    那不是戴美瞳的效果。

    哨兵觉醒有时会带来外貌上的微调，但连瞳sE都彻底改变的案例少之又少。

    那双眼睛像冻在极地冰川深处的海。

    陈稷被那目光扫到的瞬间，后背汗毛无声立起。

    他几乎是条件反S地开始背诵早就准备好的面试开场白：“您好，我是来面试的向导，泰华大学JiNg神疏导系大四学生陈稷，很荣幸得到这次机会……”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那些JiNg心编排的措辞突然显得无b幼稚可笑，像小孩在大人面前炫耀玻璃弹珠。

    “坐下吧。”男人开了口，声音b他预想的要低沉些，带着种经过岁月打磨后的沙哑质感，像质地粗粝的绒布擦过耳膜，“不用说那些。”

    他踱步走过来，步伐稳得不带半点犹豫。

    陈稷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才能保持与他对视，这动作让他处在微妙的下风。

    学校里那些哨兵同学，就算因为觉醒身高窜上一截，大多也就在一米八出头晃荡。

    眼前这位，陈稷自己刚好一米八，却还矮他半个头。

    这不是平均水准，这是超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