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_如梦元宵 (第1/1页)

    深夜，灯火颤巍巍地支出一片光影，错落在少帝平静凝神的脸上。

    整座皇g0ng都像沉入深眠，只有福玉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缓缓上前，轻声道：「子时一刻，皇上也该歇下了。」

    少帝闻言，轻轻抬手，方才一直攒在手里看着的信纸无声萎落灯侧，火苗T1aN上纸缘，转眼便噬尽了。

    攒在手里不能被人发现的秘密，无人可以诉说。

    明知五年过去、她势必会在军中培养起自己的心腹，心底却仍是不着滋味的空落。

    那个曾因为想家哭得肝肠寸断的小nV孩，早就长大了。

    自有另一双臂膀在等着接住她。

    李祯玑深深x1了口气，指尖一下一下扣在桌上，染了墨香的灯烛火光摇曳，摇得他心慌意乱。

    但他不能乱，千里河山和顶上沉甸甸的帝冠，由不得他任X。

    几次深深呼x1，他压下心底微微作呕的感受：「摆驾凤仪g0ng。」

    福玉有些错愕，暗暗觑一眼皇上平稳从容的面庞，不光是夜深不适合，从前皇上是极少会主动去找皇后的，而他总觉得，皇上的平稳里带了不着痕迹的疯狂。

    他不敢多看第二眼，连忙安排了轿辇。

    等到了凤仪g0ng，得讯的皇后掩不过满心欢欣，点亮了满g0ng灯光，急急起身装饰。殿外，李祯玑踏进g0ng前长阶前，回头看了眼背後四四方方的夜空。

    飘雪蓦然下降，映入他凝望的墨瞳中，掀起一阵冰凉纷乱。

    李祯玑留恋的目光只是淡淡一扫，很快转回头，一阶一阶走入那森森的亮光里。

    隔日g0ng里纷传，大婚後第一次，皇上在皇后g0ng里留宿整夜。

    摄政王大喜，皇上恢复上朝，太后也特地赏了皇后一幅御用画师手笔的送子观音像，祝福她早日诞下皇子。

    元宵那天，皇上允了乔子奇和巩决入g0ng陪侍皇后。

    唐冰月兴匆匆亲手做了咸甜二种元宵，李祯玑陪着吃了一碗，便任她带着g0ngnV提了灯笼在皇g0ng里的望月台玩耍。

    望月台是皇g0ng里最高的建筑，登台可以俯瞰京城百户人家，点点灯火如坠繁星，但在那之外，天地间只看得见无尽的苍茫黑暗。

    北边军旅中的元宵，又是怎麽过的呢？

    李祯玑一面漫无目的地想，一面对回头寻他的唐冰月微笑。

    「还开心吗？」他温言问道。

    「开心，」唐冰月手中的灯笼烛火绰绰，映出她黛眉细长、笑眼温婉，「谢谢皇上，臣妾这些日子，宛如梦中。」

    李祯玑修长的手缓缓抚过唐冰月脸侧，隐隐瞥见巩决目光追随而来，他g唇，端柔得恰到好处。

    「朕希望，朕的皇后能永远开心无忧。」

    北疆的元宵b凄苦的除夕好些，但也bg0ng里兵荒马乱得多。

    一群平常连下厨都不会的大汉手忙脚乱凑在一处，企图捣鼓出一锅元宵。

    「你到底会不会，这歪七扭八的形状，是元宵还是饺子？」

    「馅都满出来了，你是怕将军不知道你包的是什麽馅？」

    「明明有炊事兵，我们到底在这里忙什麽？再这样下去，元宵都要过了。」柳陌叶终於失去耐心，一把扔开手里的糯米团，一脸嫌弃。

    青铜面无表情看着手里被开肠破肚、露出一角馅料的元宵团子，招手唤来了炊事兵。

    蓝二远远过来，挑起一颗青铜包的团子，噗哧一笑，被青铜抢了回来，正要随手扔进火盆，被一只白皙纤秀的手截住了。

    那只手上有斑斑伤痕，但仍能看出曾属於十指不沾yAn春水的大家闺秀。青铜回头，半面极浅淡的微笑对着他展开：「我吃，别浪费了。」

    他心头一紧，连忙站起，不慎牵扯了未癒的伤处：「将军。」

    陆红莲早灌下了今日的万花骨，神智清明：「这里只有我们，别讲虚礼。」

    她口中的我们是打从五年前深雪军重新整顿时，朝夕相伴、刀枪箭雨里一起rEn的夥伴。

    最後那颗歪扭的团子还是被扔进了锅。

    营地里军士一团团地围绕火堆坐着，或饮酒或高歌，苦了这麽些年月，难得有一天可以稍稍松泛。

    陆红莲环顾火堆边众人神sE各异、但都舒缓和悦的脸孔，轻轻啜了口酒Ye。

    辛辣guntang。

    蓝二酒量极差，半醉的眼眸映着她，口齿缠绵：「将军，如果可以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也未尝不好。」

    她笑，半边脸孔僵y地cH0U动：「傻丫头，打仗可是得Si人的。」

    「我知道，但如果有一天，仗都打完了，奴婢就陪将军寻个有温泉的北边村庄，一起隐身乡野，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好？」

    默儿不等说完便下手戳她的脑门：「说这什麽醉话，咱们将军志在四方，势要收复河山，才不会想蜗居乡野。」

    但醉鬼总是不屈不挠，胆大包天拽着陆红莲甲胄上悬着的流苏，不得回复不肯罢休。

    陆红莲一口乾了剩余烈酒，气血上涌，声音微微沙哑：「如果我能解甲归田，你们愿意跟，就都随我一起吧。」

    蓝二一声欢呼，元宵在此时起锅，炊事兵先分装给将领，又一一配发给全营。

    柴火不时爆裂的哔啵声中，青铜微微倾身，话音很轻、语不传六耳：「将军是认真的吗？」

    陆红莲冻僵的指尖摀在发烫的碗壁，抬头看他，青铜年纪与她相彷，眉宇间Y暗的肃杀却经年不散。

    「我刚不是说了吗？若能解甲归田，便带上你们一起。若不能……」她抬手，似想抚平青铜眉间刀痕般的皱褶，远方有风雪呼啸，她的语气却是春风和煦，「我只愿你们平安。」

    尽管武将的平安，往往是最奢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