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21像个交接仪式 (第1/1页)
母子俩敞开聊了半天,这几年来,母亲的态度从激烈抗拒,到避而不谈,再到现在的试着去理解,贺星池知道是她对自己的爱意在推动这些变化。当初再强烈的愤怒与痛心,还是抵不过血浓于水的骨rou深情——尤其当她差点就失去了他。 贺星池知道母亲一贯做人做事力求完美,对人对己要求颇高,而当年那个事事无需cao心、样样做到最好的自己,正是一个令她满意的完美孩子,她如此以他为傲,他就像是一件她亲手完成的最成功的作品。 然而这样的自己,竟然是个大逆不道的同性恋,又有歹人火上浇油地造谣,无异于给这件作品抹上了极大的污点,让母亲二十多年来的骄傲与期许一朝崩溃。 不过她最后仍是明白了,他终究不是一件作品,而是活生生的、她唯一的孩子。 从小到大,贺星池少有跟母亲这样敞开心扉长谈的经历。难得母亲愿意认真聆听,他一股脑儿把什么都坦白了。青春期时对性向的迷茫,高中时的偷偷早恋,虽然只恋了一个多星期,还有大学时跟暴躁美人的一段情,包括后来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当然也没有忘了提到那个舔狗师兄,一开始如何热诚殷勤,却在背地里和女人相亲,事情败露后又恼羞成怒地对他施与报复。 贺母听完这些,心疼地抚摸他的后脑:“这些年你很不容易。” 贺星池忽然鼻子一酸,险些想要落泪,当初咬牙咽下的委屈一时间都涌了上来。他自从过了十岁就不太会跟母亲撒娇了,现在却很想伏在她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不过,他毕竟已经是个大人了,最后只是说道:“反正都过去了。” 贺母又问:“那现在身边还没有合适的人吗?”其实她已经猜到了答案,如果儿子现在有了恋人,也不至于在受伤时还没个人来照应。 贺星池想起了处在暧昧中的谭麦,以及始终放不下的谭谷,颇有些纠结道:“这个……有点复杂。” 贺母见他没打算细说,便也不再问了。 下午贺母也没急着走,而是留下来跟儿子一起吃晚饭,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好的,贺星池非要挤在厨房里给她打下手。其实母子俩的厨艺都很一般,做出来的饭菜只能算是可以入口的水平,不过两个人也只是享受这种失而复得的温馨氛围罢了。 吃饭时贺母又提到:“你爸那边,回去我再劝劝他。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也早就不在气头上了。” 贺星池问:“他知道我现在住在这儿吗?” “当然知道。其实每次我过来看你,回去之后他都会跟我打听你的情况。” 看来那个老家伙也不是完全绝情,但想起当初父亲用盘子砸他的头,以及那些伤人的恶言恶语,贺星池还是没法释怀,道:“那等他什么时候想开了再说吧,我也不想到他眼前去晃,免得又讨人嫌。” 吃过晚饭,贺母在回去之前又问他:“这段时间你自己一个人过能行吗,要不要给你找个家政工?每天就过来做做饭,收拾屋子,也不影响你生活。” 贺星池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算了,现在每天洗洗刷刷、弄点吃的,好歹还有点事做,不然我整天待在家里都要闷死了。” “那你照顾好自己。”贺母嘱咐道,“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别再一个人憋着了。” 贺星池笑道:“知道了。” 送走了母亲,贺星池一个转身趴倒在沙发上,两条手臂像游泳般划了半天,快乐又活力,然后把头埋在靠枕里闷闷地笑。 他确实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贺星池抓过手机一看,是一个同事大姐打来的。那边问他明天上午有没有空,院工会打算派人代表设计院来探望他,带点水果慰问金什么的表示一下关怀。 贺星池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自然是美滋滋地答应了,又跟那边确认好了住址和时间。挂了电话,他点开微信,发现依然没有谭麦发来的消息,那小子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自己。明明住一起时还黏糊得很,一分开就再不惦记了。 或许……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呢? 若真是如此,说不失落是假的,但贺星池也完全不会对谭麦心生怨怼。谭麦现在不过二十出头,还是个孩子呢。如果他趁这两天想明白了,决定还是不要随自己踏入这条弯路,那其实是一件好事。对他来说,对自己来说,都是。 大概是因为白天跟母亲冰释前嫌,心情非常不错,这天晚上贺星池也睡得好了一些。第二天依然睡了个懒觉,起床洗漱后又吃了点东西,时间也不早了。院工会的人说好在十一点过来,眼看时间差不多,他换了身衣服,又把客厅收拾了一下,准备迎接同事。 十一点过了一会儿,门铃声响起。贺星池过去打开门,见外面一共来了四个人,分别是院工会的芳姐和小朱、电气室主任黎漫,以及平时与他交好的赵传歌。 他连忙招呼同事们进屋,热情道:“嚯,一下了来了那么多人,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赵传歌笑嘻嘻道:“感受到关怀了吧?” 贺星池装模作样捂住胸口:“感受到了,一颗心火热火热的。” 这房子是小户型,客厅也没多大,只摆了一张短沙发和一张单人沙发,五个人一起坐着还有点挤了。贺星池这人平时对着前辈就挺没大没小的,现在仗着自己腿伤了,哪怕在场的还有自己的直属领导,也懒得给他们倒水了。 院工会给他送了点水果补品和一个红包,钱不算太多,只是心意。不过因为他是因公出差受伤,所以此次的医疗费用可以全部由设计院负担。芳姐郑重把礼品拿到他手上,整得像个交接仪式,两人保持着姿势,微笑面对镜头,让小朱拍了几张形式主义的照片,这才算完成了任务。 接着五个人坐下来闲扯了一阵,无非是说些慰问的客套话。同事们让贺星池好好养伤,不用急着回去上班,等腿好点了再说。 芳姐又问起谭麦的事:“总图那个实习生当初是跟你一起被救出来的?他伤得怎么样?” 贺星池道:“他脑袋砸破了,身上受了点轻伤,总体没什么大碍。” 芳姐笑道:“那就好,我们就不专门去看他了,要是再给他买东西送钱什么的,也不好走账。” “那他的医疗费……” “按当初签的实习生合同来呗,他又不是我们的正式工,如果合同里没提到这些,那就没办法了。” 什么周扒皮行为,贺星池腹诽道,实习生就不是人了?要不是被派去谷河出差,又倒霉被安排住进了那个破旅馆,谭麦又何至于受这些伤,结果连一点医疗费都要斤斤计较。 他又说道:“当初我们算是运气好,伤得不重,都被救出来了。杜哥他们几个一直到现在都没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们……”旁边的小朱看了芳姐一眼,欲言又止。 芳姐叹了一声,直接说了:“其实上周谷河那边已经找到他们了,也联系过了家属,确定是——都没了。院里大家私下也听说了消息,只是你这几天没回去上班,所以一直还不知道。” 这回出差一行九人,除了赵传歌等四人当时未在旅馆里,贺星池与谭麦二人被救出,余下的总图室杜成钧、土建室余幸萍、工艺室武长河,都是各部门的业务骨干,全部在地震中遇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