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上海:白玫瑰的绝调(全)_第二十七章〈烟火人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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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烟火人间〉 (第3/3页)

门面不大,却一看就晓得来头不小。金光闪闪的洋文招牌挂在门楣上,假人穿得笔挺站在玻璃橱窗里,几套深蓝、灰褐、象牙白的西装整整齐齐地摆着——款式新、料子好,是老派洋场才会Ai的讲究。

    陈志远一进门,气场便拉了满格。灰sE立领西装挺括得像报纸的铅字,皮鞋擦得发亮,金丝眼镜一戴,眉眼里那GU文人气派一览无遗。店里几个正在选布料的时兴姑娘,一眼就瞧见了他,交头接耳,小声起来:

    「你看,那是不是报上常写社论的陈主编?」

    「是他本人吧……真斯文,还会穿……」

    姑娘们低声窃语,目光难掩欣赏与仰慕。

    「这是我弟弟,麻烦帮他弄一套合身的。」他熟门熟路地朝掌柜点了点头。

    向远站在门边,眉头微皱,有些不自在地看着那些价钱不菲的布料与试衣镜。他习惯了布衫布鞋,这样一身讲究,总觉得像是穿了别人的皮。

    「快去试试吧,别装矜持。」志远促狭地推他一把,「这些年你穿得太对不起你那张脸了。」

    不一会儿,向远从试衣间走出来。藏青sE三件式西装合身贴T,原本书卷气的他,换上剪裁得T的衣料,反倒显出几分沉稳与内敛的俊朗。额前浏海略垂,衬着他不加修饰的轮廓,虽不若志远那般JiNg致贵气,但却有种不经雕琢的自然风姿。

    姑娘们原本的视线猛地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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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这位又是谁啊?」

    「眉眼有些像,该不会是他弟弟?」

    「生得也太俊了……咱们这西服店今天是专收仙人来的啊?」

    「你看刚刚那个,稳重斯文。这个就像刚从教堂走出来的留学生……我不行了。」

    悄悄的窃语在布料与剪刀声中弥漫,向远听得糊里糊涂,只觉得肩膀痒痒的,总有人眼光黏在他背上。他低头理了理袖扣,不自在地转了下身子。

    志远看在眼里,早笑得肚皮疼,凑近去拍了他一下肩膀:「喂喂喂,我说你这张脸藏这麽多年,亏了。你瞧後面那几个姑娘,眼珠子都快贴到你K脚上来咯。」

    向远挑眉看他一眼:「你别乱讲,我又不是戏子,专给人家看的。」

    「哎呀你倒是清高得很。」志远笑得眼角皱了,「可人家看你是真看呦。你这书生样,西装一上身,就像刚从外滩回来的翩翩公子,一点都不输我。」

    向远低头一笑,嘴上却说:「我还是觉得这玩意儿穿着别扭……不自在。」

    「那是你没习惯。今晚去盛乐门你就晓得啦。」志远打了个响指叫掌柜过来,「给我弟弟再量量K脚,晚上不光是去看戏,还要看有没有姑娘看上他这张脸——省得他回老家一辈子吊书袋,孤老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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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滚滚。」向远骂了声,眼角却带着笑,耳根不出所料地红了。

    掌柜一边笑一边记尺寸,姑娘们还在不远处偷看窃语,这间西服店一时间热闹得像场没开场的小戏。

    —————

    夜幕低垂,盛乐门前灯火璀璨。

    门口早已聚满穿着入时的男男nVnV,旗袍、西装革履,在灯影交错下摩肩擦踵,红地毯铺过台阶,闪着丝绸般的光。报童挥着晚报,高声嚷嚷:「苏曼丽今晚压轴——《落花时节》再唱一回,门票卖完啦!」

    向远随着人群缓步而入。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这样的场子,楼高檐阔,金漆柱梁雕着飞凤回龙,顶上悬着巨型水晶灯,光芒撒下,落在红绒座椅与前排的粉脂香气间。

    陈志远一手cHa袋,一手提着戏票,在门口与馆方打了声招呼。对方立刻笑容满面,引着他们往前排去:「陈主编,您的位子早备下了,今儿可是头牌唱《落花时节》,後场都等着听呢。」

    他微笑颔首,手指轻点向远:「这是我弟弟,从南边来的,算我客人。」

    「哪里哪里,陈主编贵客,自然得照应周全。」

    说罢,两人被引至前三排偏中位置,灯光未暗,场内已有不少人注意到志远的身影,或低声打招呼,或偷偷打量。向远看着这些人对哥哥的尊敬与热络,心中既感惊讶,也微生出一丝从未见过的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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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落座,椅背包着绒面,座位旁小桌上摆着茶与果点,明显与普通席次不同。

    「这边是贵宾席,位置好,声音也近。」志远低声解释,语气轻松,「平时人多我不坐这儿,今儿你来,自然要让你见见什麽叫真正的盛乐门。」

    向远点点头,心里却还在回味刚刚报童高喊的戏名。他m0出戏票看了眼,上头印着曼丽的照片,身穿戏服,眉眼含情。他看着照片,又想起白日里那个摔进他怀中的nV子,不禁心中一动……

    「不会那麽巧吧?」他微微皱眉,自问,随即又笑自己多心——这样的nV人,怎会无人搀扶?又怎会是戏台上的人?

    灯光暗了下来。

    一声铜锣响起,帘幕缓缓拉开,鼓乐初起,一抹银白从灯影中浮出——

    是苏曼丽。

    她穿着一袭水墨青花的戏服,凤髻高盘,薄纱飘袖随步摇曳,如雪中初梅般步出帷幔。她立定身姿,眼神轻扫全场,一声清亮的唱腔自丹唇吐出:

    「落花时节不堪看,梦里红妆泪洗颜……」

    她唱的不是新曲,而是成名後盛乐门为她量身打造的《落花时节》——一出连唱数月、场场爆满的戏。虽然观众早已耳熟能详,却依旧场场期待,哪怕只是为了再听她那一句「梦里红妆泪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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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唱得并不激烈,反而婉转悠长,似喃喃低语,又像是从梦中传来。声音一出,整座戏院倏然静默,连咳嗽声都自觉噤了。

    向远怔住了。

    那声音,那眼神,那眉峰……怎麽会错?他喉头微紧,身子向前倾了些,眼睛直直盯着台上,像要从雾里看清什麽。

    「是她。」他在心中低声说。

    他的手指紧握着扶手,心跳慢了两拍,又像忽地快了一拍。

    真的是她。

    那个白日里从他怀中惊慌起身的nV子,如今披着珠翠戏服,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掌声雷动,她却神情自若,如水波不兴。

    台下观众喧哗赞叹,耳边却像隔了一层雾。向远仰头望着她,心中浮起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他忽然明白,哥哥那封信里说的「一票难求」不只是歌唱得好、人长得美——而是,这nV子身上,确实有种叫人移不开眼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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