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灯与鸟 (第1/1页)

    【姨妈】

    印象里好像有这么个人，但也仅限于还记得有这个人，至于具体的长相、人品，艾伦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不过母亲的语气听起来挺开心的，艾伦推测姨妈人应该不错，是个好人

    随后玛莎又问了很多问题，艾伦也挑着回答她

    渐渐的，艾伦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嘴角也在不知不觉中勾起，眼里也沾染上了几分浅浅的笑意，整个人显得惬意与放松，也不再那么的颓废，死气沉沉的了

    正午的阳光穿过大厅敞开的门均匀的洒落，在他的身上，也落入了他的眼底，那双含笑的碧眸，仿若浩瀚的星河流动着璀璨金色的流光

    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与安宁，那是约书亚从未见过的模样，也是艾伦从未在他和父亲面前展露过的模样

    【艾伦?弗兰克......你果然很特别啊】

    约书亚站着艾伦的身后，不动声色的想

    被打上“父亲的东西”这个标签的艾伦，本就是特别的存在

    现如今，同电话那头的人聊着家常，那般笑着的艾伦，给约书亚的感觉更胜了——艾伦真的很特别，很不一样

    约书亚不讨厌这样的艾伦，连带着他给自己的屈辱通通抛之脑后

    那一瞬间的约书亚觉得要是艾伦也能对自己展露出这般温柔的神情，深深的注视着自己，真是再好不过了

    成为“父亲的东西”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存在

    把“父亲的东西”，变成自己的

    让那双含笑的碧眸眼中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

    光是想想就是多么的美妙，令他心驰神往——约书亚由衷的感到喜悦

    艾伦的身体是比几年前好了些，但也不咋地，还是很容易疲倦与犯困

    所以艾伦跟母亲聊了一会，就回房间了，在此期间，他一直把约书亚视若无物

    外面阳光明媚，但艾伦的房间却是乌漆麻黑的一片，一点光亮都没有，这是他从疗养院出来后产生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俗称PTSD

    至于原因嘛，这还要从艾伦刚进疗养院的那段时间说起......

    刚进疗养院没多久的艾伦，就因半夜毒瘾发作自残

    等门外的看守发现时，他的胳膊上满是血淋淋的抓痕，嘴里血rou模糊的，差点把舌头咬断了，床更是被鲜血浸湿，一路流淌到了地板上

    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性命堪忧

    自那以后，虽然艾伦住的还是单人间，但门外的看守增加了，就连房间内也多了两名看守，整夜开着房内的照明灯，面对面的盯着艾伦

    所以艾伦每天只能顶着明晃晃的灯光入睡，不止如此，他还要被看守时不时的查看，就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这也导致艾伦根本睡不了一个好觉，他甚至连睡都睡不着，身体状况更是呈直线式的下滑，直到某天的突然晕厥，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疗养院经过一系列精密的检查，发现他严重的精神衰弱——灯光是主要原因，这才把照明灯换成了小夜灯，光照的不再那么刺眼了，艾伦才得以勉强睡着

    艾伦自疗养院回来以后，就产生了极端的报复性行为，只有把所有漏光的缝隙堵严实了，没有一丝光亮了，他才能安心入睡

    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艾伦躺在柔软的床上，拉起被子，闭上眼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玛莎自从与艾伦通过一次话后，就时不时的与艾伦联系

    玛莎一般就跟艾伦说一些，她在H国的趣事，H国的风土人情，艾伦也很给她面子，会用心的倾听，就算反应再迟钝，他每次都会给玛莎回应

    在此期间，艾伦对于莫尼自然是唯命是从的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艾伦在某次与母亲通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提了一嘴

    “Lucky呢？”

    Lucky是一只纯种金毛，是艾伦父亲为了庆祝艾伦升入初中，送他的礼物

    “Lucky....它..”

    当电话那头的玛莎支支吾吾的，还在考虑犹豫要不要回答的时候，艾伦却说

    “不在了吗......”艾伦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早有预料

    “不在了也很正常......毕竟我上大学的时候，Lucky就已经很老了，相当于人类的6、70岁了，现在又过去了十来年......”

    艾伦叹了口气，又说“就是不知道它最后走的时候幸不幸福......”

    玛莎还以为艾伦会伤心，刚打算安慰他，听到艾伦这么说，立刻把安慰的话语咽了下去，说

    “我觉得它很幸福哦，它的一生都是幸福的......它连最后走的时候都是美美睡着的呢......嘴里还衔着你的衣服，趴在你父亲的鞋上......”

    因为玛莎不怎么喜欢宠物，所以狗只跟父亲还有艾伦亲近

    “它直到最后都在想你......还有你的父亲......艾伦，我也很想你......我真的好想好想你......”玛莎说着说着就哭了

    自从她被放出去以后，就找遍了各种关系，跑遍了各种她觉得能帮助到她，替她伸张正义的地方

    玛莎也不要求多——她只要她的儿子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和她团聚

    可事与愿违，所有的抗议与举措全都石沉大海，甚至有些地方刚听到〔康德尔〕的名号就将她赶了出去，怕得罪〔康德尔〕，对她是避如蛇蝎

    “你还能回来吗......”

    尽管玛莎早已隐隐有了答案，但她仍在心里抱有不切实际的期盼，做梦都在幻想着转机

    “母亲......我累了，改日再聊吧......我先挂了”

    艾伦听着电话那头的女人的泣不成声，也不等玛莎的回应，就火急火燎的挂断了

    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回了房间，漆黑密闭的环境给了艾伦极大的安全感

    艾伦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嘴里狠狠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栗

    不可以......不可以去想！

    逃离的代价......艾伦的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玛莎和蔼的脸庞，还有他所有认识的人的模样

    艾伦拼命晃着脑袋，似乎这样就能把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清去

    不可以......不可以逃离......绝对不可以逃离！

    【回去】

    那不是自己能够奢望的，亦是自己不可以轻易去想象的

    艾伦觉得自己就像那笼中的雀鸟——任人玩弄，生杀予夺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笼中的雀鸟绝不会拥有自由的那一天，除非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