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方来，长夜漫漫，要不要听个故事? (第1/1页)

    身体的疼痛远不如体内的暴动，要不是被铁链锁着，周泽铭早已控制不住直接用手掏穿自己的心脏。

    “好！好！”许方来急切道，慌乱不堪地翻出制剂，看着周泽铭痛苦的模样，又踌躇不前。

    “愣着干什么！”周泽铭恼怒道，双臂青筋暴起。

    约尔曾说过，制剂只有在未发病期当做辅药进行注射，调养，以此规避发病期的症状以及发病周期，但如果在发病期间强行注射，身体会因承受不住两股对冲陷入高烧昏迷，脑神经会因此受到强烈损伤而面临意识瘫痪的危险。

    没关系，周泽铭想，他已经不止一次体会过那种濒死的感觉，每一次都熬了过来，所以，没关系。

    针筒慢慢推进皮肤，密密麻麻的疼痛瞬间点燃全身，身体的每一寸都成了野兽嘴里待咀嚼的rou块，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血管爆裂的声音。

    周泽铭极力压制自己体内那股畸形的信息素，让制剂发挥最大作用，可许方来的存在，令他的自制力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差劲，反而更加渴望。

    “再.....再注射......”周泽铭虚弱得犹如一截枯木。

    “不能再注射了！”再怎么有用的制剂也不可能同时注射两支，许方来连连摇头。

    “再注射！”周泽铭猛地睁开眼，威胁道，“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话音未落，他便任由体内的信息素喷薄迸发而出，只短短一瞬，许方来便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意识开始混沌燥热，下一秒，整个人便“砰”地一声跪在了周泽铭的面前。

    这便是alpha的压制力，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让omega无条件顺从臣服的压迫感，只要他想。

    “不想死的话，照我说的做！”周泽铭收回了信息素的压制，在这一刻，许方来才终于明白了秦萧那些左顾右虑的话中的意思。

    他是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只是.....为什么会这样......

    两支针剂下去，周泽铭昏死了过去。

    他蹲坐在周泽铭的脚边，像个无助的小孩将自己紧紧环住，余光却一直停留在周泽铭的脸上，祈盼着他苏醒的迹象。

    周遭寂静得只能听见一丝微弱的呼吸，他甚至不确定是自己的，还是周泽铭的。

    外面，应该已经天黑了吧。

    阳台上的花儿没有搬进去，不过今天天气不错，夜里应该不会下雨。

    不知过了多久，双腿已经麻木到痉挛，许方来才挪了挪身体，却下意识地吃痛一声，回过神来才想起摔下来时小腿应该骨折了。

    他抵着墙角，将一只腿保持伸直的姿势，就这样又过了很久，夜里的湿冷和着清晰的痛觉渐渐袭来，他仰起头，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海里全是周泽铭的影子。

    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他，回光返照也得想些好点儿的事情吧。

    许方来苦笑一声，想来想去，好像自己这一生也没有多少值得自己回忆的好事儿。

    “你……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许方来猛地一惊，“你醒了！”他欣喜着刚想起身才发觉身体还在隐隐作痛，完全动弹不得，索性又挨着墙角坐下，“感......感觉怎么样？”

    “你......”周泽铭看他脸色不怎么好。

    “没什么，就是坐得久了，发麻了。”许方来莞尔一笑，露出轻松的神情，一点都不在意，“倒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眼前恍惚不清，黑一阵白一阵的，这是视网神经被压迫的后遗症，身体其他地方除了偶尔莫名钻心刺骨的疼痛外，别无异常，周泽铭深吸一气，好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你受伤了……”

    许方来笑着说：“我也还好，一点小伤。”

    被周泽铭撕咬的地方暂时用布条包扎了起来，许方来抬起手在周泽铭眼前晃了晃：“跟你比起来，我真的没事儿。”

    周泽铭暗然，双眸低垂，眼里满是心疼。

    “周泽铭……”许方来靠在离他几米远的墙边，目光望着这间暗室唯一的光亮处，他低声问道，“为什么不开灯……”是因为害怕我看见你的样子吗？

    “怕黑吗？”

    “不……”许方来想了想，顿声道，“有时候怕，有时候不怕……”

    空气中传来一声偷笑。

    “怎么了？！我很认真地在回答！”许方来背对着周泽铭，气鼓鼓地说。

    “没怎么——只是，我习惯待在熟悉的地方……”

    “熟悉的地方？”

    “嗯……”周泽铭渐渐敛起了笑，目光也看向远处，“我始终认为人生的苦难应该归于一处，所以每当这时候，我都会待在最初经历痛苦的地方，这会让我觉得，每当回想自己这一生时，痛苦好似只有一处，听起来是不是会幸福完美很多？”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只是……”许方来不解地问道，“我们一生会遇到的波折那么多，如果每件事都没有任何关联，也能归为一处吗？”

    “怎么会没有呢？”周泽铭自嘲道，“你曾经怕黑，如今怕黑的你也许会想起第一次让你怕黑的经历，你曾经受到痛苦，如今的痛苦也许会使你想起第一次承受疼痛时的感觉，所经历的痛苦也许不同，但失望窒息的感受却总是一致，如此想来，也许能欺骗自己，这一生，自己只经历过一次痛苦而已，而不是许多次。”

    “这样听起来是不是轻松很多？”

    “周泽铭……”

    “嗯？”

    “没事儿。”许方来摇摇头，“你真幼稚……”

    黑夜里，许方来的存在像一团单薄又模糊不清的影子，好似被风一吹、被光一照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你冷吗？”

    “……”许方来回过头，看着衣衫不整的周泽铭，不答反问，“你冷吗？”

    周泽铭低笑：“不仅不冷，还很热，你信吗？”

    许方来鄙夷地看了他两眼，眼神里满是不屑。

    但周泽铭说的确实是实话……

    “柜子下面有毛毯，拿出来披上。”

    许方来撇嘴：“那柜子都没有抽屉！”

    “靠墙那边！笨！”如果一个人的眼睛里真的会出现星星般的光亮的话，许方来想，也许他看见了，璀璨如星河。

    果然，在暗柜里，许方来翻出来几条毛毯还有医疗箱……

    他真的很想抓住周泽铭的脖子问他，怎么不早说！想想又算了，那时候他都神志不清了，也不能怪他。

    “你真的不冷？”许方来盖上毯子，身体才终于稍稍暖和一些，“你身上的这个铁链……为什么解不开？”

    “解开了你还能跑得掉吗？”周泽铭戏谑道。

    许方来回想起当时那股突如其来的压制力，身体一怔，莫名感到后怕。

    而这一动作，被周泽铭看在了眼里。

    “你……”许方来偷瞄了一眼周泽铭，“为什么会这样？”

    “……”

    暗室里寂静如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拨整归零，半晌，只听见周泽铭的声音仿佛从一片遥远而荒芜的废墟中传来。

    他说：“方来，长夜漫漫，要不要听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