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年下（一） (第1/2页)

    01.

    楚湘迈上最后一阶青石台阶，内心还是有些惴惴的。

    他今年方及十二，山下啷当少年郎，意气风发，未来能获得怎样的成就，尚未可知。

    然而，十二岁的年纪，对于漫长的修道之途，却是开启得晚了些。

    楚湘过去只在话本中听闻过神仙凭虚御风，飞天遁地的传说，也知世上有不少人向往着长生大道，可真正遇到问道的仙人，于他而言还是头一回。

    更不必说被人瞧上根骨，收为徒弟了。

    楚湘抬起头，望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他身着螺青色的长袍，腰间别一柄漆黑的剑鞘。行步间，丝质的外衬随风而动，飘然飒沓，显得那道高大的身影分外俊挺舒阔，如巍巍高山，令人心向神往。

    许是觉得楚湘走慢了，岳恒青停下脚步，朝他微微侧过脑袋。

    仙人辟谷修行，极少出世，因此大多身材清癯，肤白若雪。

    而岳恒青作为剑修，却生得星眉朗目，高挑壮实。因多年修炼，其浑身的肌肤都流着蜜色的光质，倒不像饮风宿露的仙人，更像话本中那些个仗剑行走江湖的侠客。

    楚湘第一次见他，还曾在暗地里怀疑他的身份。

    流光宗贵为第一仙门，围绕其门下弟子风花雪月、夺宝探险的话本子不计其数。常言，流光宗坐落于行迹不定的月落仙岛，月落山间的顶峰。岛上流云密布，珍花奇树，灵气浩荡如波涛，实乃人间第一仙境。

    楚湘来之前，还觉得这是俗世对仙者过度的脑补跟幻想。

    直至登上流光宗门，才觉外界所言非虚。也因此，更确信了眼前人的身份。

    岳恒青贵为流光宗剑宗一脉的翘楚，却极少对旁人摆架子。

    见楚湘行路慢了，也不见不耐烦，反而颇为体贴地问了一句：“山路陡耸，徒儿可是行累了？”语气温温和和的，倒是与其外貌不大相符。

    楚湘被他哄孩子似的语气一惊，立刻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忙道：“没有，只是第一次入仙宗，流连忘返了。”

    话方出口，他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颇没有什么见识，反倒辱没了自己官宦世家的出身。岳恒青闻言，却不奚笑他，只好脾气道：“无事，往后这便是你修行的地方，多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之后，他便特地放慢了步子，带着楚湘四处走动了起来。途间有不少弟子前来作揖问候，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楚湘，岳恒青也不嫌他们叨扰，一遍又一遍地同他们介绍这是自己新收的徒弟。

    岳恒青于剑道一途颇具天资，宗门上下，除却被天下誉为“雪落无痕”的天下第一剑顾扶霜，便是岳恒青的听寂剑法最具盛名。只可惜顾扶霜天性淡漠，不好相与，反倒是岳恒青和蔼可亲，因此，宗门里的许多人都以拜他为师作为自己择师的最高目标。

    因此，岳恒青介绍完他的身份，便有不少羡慕的目光在楚湘周身打转。岳师叔收了第三个弟子的消息，也开始在流光宗传递了起来。

    等到岳恒青带他转悠完毕，返回自己的山盘时，留守山门的两个徒弟，也一早知晓了师尊回山的这个消息。

    比起宗门旁的弟子，楚湘这两个师兄知道楚湘入门的消息还要早些。二师兄秦晗行前段日子小有突破，正在闭关，因此楚湘第一面见的，便是素有君子剑之称的大师兄，柏易。

    柏易也穿着同岳恒青形制相像的长袍，只不过颜色较岳恒青身上那件还淡些。他头上束了个精致的玉冠，乍一眼看去，青年面貌爽朗俊美，端得一副佳公子的模样。楚湘走进了，才发现这般端雅的人，竟在自己一边耳垂留了个洞，耳下流光，当啷地挂着一枚玉制的耳坠。

    这枚耳坠成色上佳，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流动着光泽，倒给柏易身边添了几分无边的风流韵味。

    柏易看见他，朝他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相必这就是师尊口中的小师弟了。”

    仙人汲取天地灵气涤荡经脉，不食五谷，身姿也比凡人灵秀许多。楚湘见他朝自己微笑，小脸微绷，也学着那些弟子作揖道：“是的，师弟楚湘见过……大师兄。”

    柏易扶起他的手臂：“你我既入同一师门，便无需以外礼相待。”

    岳恒青此趟出门，便是受外人所托诛邪，回来后，将楚湘托付给柏易，便去找掌门回禀外出见闻去了。柏易一早收到新师弟的消息，命人重新清整了一个院落出来，又送了不少自己先前用过的剑谱：“师父惯常晨起练剑，若有不解之处，待辰时得空，便可前去请教；若是师父闭关，问师兄也是一样的。”

    那剑谱从入门到筑基，门类广泛，笔记详实，一看便是主人用了心的。楚湘道谢完后，柏易又道；“你二师兄于荡清山中豢养了不少灵宠，其中不乏飞禽猛兽。畜生灵智未开，照料的弟子又难免疏忽。师弟方入宗门，夜间若是无事，尽量减少外出为好。”

    楚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多谢师兄，师弟记下了。”

    楚湘初来乍到，勤勉力学，晨起同大师兄柏易一道练剑，或者钻研本门修身心法，如此循规蹈矩，不觉便已在山上生活了三月有余。

    师父大多时间起得都同他们一样早，兴致来时，便会指导二人习招。只有几次例外，楚湘抱着剑谱，欲上门求教时，正好遇见同样从师尊院里出来的柏易。

    柏易当时与他解释道：“师尊昨夜cao劳门内事宜，现今还未起卧。”

    随后，他又摆出那副温和的笑意：“师弟可是遇到了什么疑惑？”

    第四个月时，闭关修行的二师兄终于出关了。

    彼时，楚湘正在自己院子的书房里练习符箓。天边流云席卷，灵气凝聚成风，皆往一处奔涌而去。楚湘顿下笔落，抬首望去，隐约见着二师兄的院落上方紫气凝练。他站在院外等了片刻，便见大师兄腰间别着配剑，耳边珠玉摇晃，一步步拾级而来。

    柏易浅笑道：“晗行出关了，正巧，你也该去与他见上一面。”

    二师兄秦晗行，楚湘在凡世时，也曾听过他的名讳。

    比起低调温雅的柏易，其为人行事要张扬乖觉许多。

    楚湘到他院落时，秦晗行一身青衣，正低头接过岳恒青手上递来的锦盒。

    他腰间衔枫剑悬，火红的剑鞘流苏，青红二色，两相碰撞之下，浑身都带着一种恣意张扬的神采。

    听到脚步声，秦晗行侧过头来。

    他眉上还绑着一段抹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