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2页)

明亮温暖，可实际上这项工程仅在2033年便因当届政府倒台而宣告破产。那些政府允诺的高分子材料漆层还没来得及涂上，那些建筑工人便因为拖欠工资来开始罢工游行。

    而结果可想而知，预想中的宽敞明亮的楼房成为阴暗逼仄的单间，设想中的蜂巢也变成了蟑螂窝。无数无家可归之人窝在肮脏的居所里，一边繁衍着后代与病毒，一边渗出触角，畏畏缩缩的感知从天而降的阳光。

    今日的风雪格外的猛烈，凯恩·约瑟尔刚关上房门，凛冽的寒风彼直的打在他的鼻梁上，粗糙的雪刮的他竟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箍在耳框边的个人终端响了起来，托尼的声音透过骨传导震得他脑门发翁，

    “嘿哥们，你们43区又开始下脏雪了，多呆在室外不好，你赶忙找个地方先避避雪，兄弟我找你定位来接你就行了。”

    “不必了，好兄弟，当年南北边防线上的脏雪见多了，这一点雪还不怎么怕。”

    “这可是被核辐射污染了雪啊，凯恩，要人命的，别拿这个开玩笑。听我的，你先找个地方避避雪，我马上就来”

    “那好，听你的。”

    凯恩·约瑟尔挂了电话，搓了搓长满老茧的手，他的手背果然已经开始点点泛红。楼道的电梯无法正常使用，而外露的楼道早就被亮白的雪堆满，仅仅是半个钟头，亮的瘆人的积雪便铺满了楼底，他略有好奇的从楼道上向下望去，就看见一个人倒在楼下，被积雪埋了半截，外露的皮肤爬完了乌青，围巾的两端散在积雪中，像蟑螂的两根触须般，但已经一动不动，他血丝的眼睛似乎正死死的盯着他，。

    珍妮莎醒了，充满怨气的呜咽声又开始从房门里飘了出来，像女鬼一样缠着约瑟尔的耳朵，他便索性直接朝楼下走去。

    不一会，克里斯·托尼的老式黑色轿车就停在了楼下，人高马壮的德克萨斯大汉撑起一把粗大的黑伞，朝着凯恩招手，直到现在，他那在边防丢掉的右眼还是用着海盗眼罩遮盖着，

    “好久不见，哥们，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到首都来。”

    “在军队中混不下去了，来投靠你了。”

    “我就知道，就你这个性格，也是迟早的事情。怎么了，听说你把彼得少校的门牙打掉了两颗，这下连你那麦克阿瑟的名头都保不下你了吗？”

    “害，你也知道，这就一个假名头，骗不了基因验证。反正我也是呆腻了，教训完了那个脑子有坑的傻帽后，还呆在那儿干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我看你在这也混的不怎么样，这辆车坑坑洼洼的，甚至连自动挡都没有，“

    说着，凯恩朝着窗外指去，他们头顶被整整四层的高架公路罩着，仅有最高处一条缝隙渗着亮白的光，从其中似乎有一个淡色的灰点掠过，

    “你看，球式流型车，没有加速上限的那一种，前些日子因为能耗和材质问题被军用高层淘汰的车型，这么快就被拍下，还光明正大的开在大街上。首都的老爷们还真有些能耐，连保密条款都不管”

    “是啊，但你也甭取笑我了，这年头想在这座城市混下去可不容易，就连这个上尉的名头也不好使，”

    托尼一手cao作着前挡风玻璃上的投影系统，一手打着烟，含混的回应道，不一会，就将目的地定位在了不远处的酒吧，双手枕着、躺倒在了座椅上，

    “其实这车还是有些智能的，那个人工智能的话——自带的那个‘死’了，再买一个又不安全——正规店里的太贵，其他地方的又不怎么安全，我没你那技术不敢用，还好部队里有个老熟人也在首都，他帮了救活了它——好吧也就活了一半，脑子是活络了，但身子是瘫痪了，得手动cao作了……对了，我这位老熟人，要不找个机会跟你熟络熟络？”

    “还是算了，不交心的朋友越少越好。”

    “你也还是老样子……真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跟你搭上话的，一个刚到前线就敢顶撞上级的新兵蛋子，放在整个师里也难能一见。”

    “那当时你也不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硬和我搭讪？你明明就很喜欢我的性格，不是吗？”

    “也是，我就真没见过把话讲的这么直的……这么快就到了，43区最有名的蓝调布鲁斯酒馆……我很喜欢里面氛围，很有30年代的感觉。”

    “不是很懂你们南部土着民的音乐，难道当时不是盛行说唱和电子风的音乐吗？“

    “你们北方城市的品味一直都不怎么样……当时密西西比河上整天整夜飘的是布鲁斯的声音——那可是战争年代……”

    这家酒馆内部的装饰颇具上世纪的风味，不断循环的艾瑞莎·富兰克林的歌曲也上这里的黑人面孔颇多，不过当克里斯·托尼推开那扇合成杉木门时，不远处的漆黑的智械酒保也是一眼认出了他，推上了两大罐麦香酒，

    “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黑人窝也敢闯了，”

    凯恩跟托尼斯碰了碰酒杯，余光中瞄见了不远处义眼泛出些许猩红的射线，一手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的枪械，但立刻被托尼制止，

    “别这么警惕老伙计……我跟这里的酒馆老板老交情了，没人敢拿我们怎么样……你不觉得这里的酒香味特别正宗吗？”

    “你是指这南方小麦的香精质量特别好吗？那确实，我喝不惯。”

    “说的好像你喝过用真小麦酿的酒似的……怎么样，是不是该跟我讲一下你未来的规划了吗？说实在的，你不是说你的老家在威斯康星的吗？我还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的母亲住在43区啊，如果你早些跟我讲，我也可以帮忙照顾一下她老人家。”

    “其实也不必了，克里斯，自从她做了一些事逼着我到了军队里……现在她瘫痪了，但脑部接着不知从何处来的芯片，我检查了一下，那个芯片倒是没什么问题，还能靠着家里的系统生活。”

    “嘿，你这话说的就像叛逆青春期小男孩一样，这毕竟是你唯一的家人，或许你到了我这年纪，才会觉得世上有一个亲人还在，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就像你还能够紧紧的抓住一根稻草，不至于被大风刮到空中一样。”

    “这可能跟我小时候常年在街头帮派鬼混有关吧，至少我可不打算接下来的日子一直跟她一同住着……但43区是个发横财的地方，我打算在这里呆一阵子，大概半年或者一年，现在还没打算好。”

    “那你住哪里？事先说好了，我那小破间已经被我一家三口撑满了，真的不好容下兄弟你了，要不我先帮你在43区找一间出租房，虽然最近房租有些高，但是几个月还是……等一下，你说43区是一个发财的地方？你小子该不会是想……”

    “嗯哼”

    克里斯·托尼放下了酒杯，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可眼前的凯恩·约瑟夫却依旧是一脸风轻云淡，略有些慵懒的靠在椅子上，高挺鹰头鼻上方两瞳宽狭的碧绿明亮且锐利，

    “托尼，我的老伙计，我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乖乖听命于政府、饿死在街头的好市民，我得做一些像我会做的事情……“

    “好家伙啊，凯恩，你这么急着来见我，该不会是想……“

    凯恩挑了挑眉，晃着手中的啤酒杯

    “哥们，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是现在我都成了家，冒险的事，我可半分都不敢干啊。“

    但接下来，凯恩竖起了三根手指，指腹的蚀刻义体电路让托尼有些毛骨悚然

    “三万，两个月后我还给你三百万，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