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老虎 (三) (第1/1页)

    万明八年，壮月。

    丹桂飘香，金菊正h，苏照月中秋里得了盏莲花灯，兴高采烈地捧着看了一会儿，便把它和前几年的小兔子灯鸳鸯灯收在一起，照旧舍不得提。

    满打满算，这是他跟着李谨的第五个年头，少年人容貌长开，身形也跟着高出不少，只b李谨矮了一个头，手上也生了许多C练出来的茧子，却怎麽也晒不黑。

    起初李谨没想着把这小雉JJiNg留在身边，满心想着带他去看次海，再给妖弄张路引，这就还了那两只兔子几颗鸟蛋和两把野菜的恩情，可苏照月不依。

    天寒地冻，小少年锅子吃了一半就溜出来玩雪，两瓣薄唇被辣得红通通的，还有些肿，看上去越发可怜：「你还答应了我要去大漠的！而且我、我要报恩！」

    大漠远在残yAn关外，若非异族动乱需要讨伐，从都城悄悄骑马溜出去也要大半个月，S声校尉这几年还没放过这麽长的假，只得先让苏照月待在宅子里，时常寻些好吃好玩的贡着，孩子心X的雉JJiNg得了趣，便消停了一段时日。

    某日李谨班师回朝，正在给自己x膛的伤口换药，小厮却没拦住来寻他的苏照月，闯进来的少年看见那麽长的一道口子，顷刻便红了眼眶，朝着李谨扑过去：「我已经学会骑马了，你为什麽不带我同行？人族那麽弱，你会Si的！」

    李谨接住这颗蹦进怀里的小Pa0仗，想了想，一矮身化做兽形，他兽形是只威猛的吊睛白额虎，x前的伤仍是皮r0U外翻，可布得很，他收起爪子，用厚厚的r0U垫按了按苏照月的脑袋，沉声道：「中洲之人皆身有两命，我没那麽容易Si。」

    苏照月哼了一声，挥挥衣袖现出妖身，孔雀大小的雉J一爪子踩上老虎的头，b得李谨垂下头去，又用双翼搧了他十几次，喙更不客气地啄了好几下虎须，厉声道：「什麽身有两命？不过是只连掏人眼珠子都不会的大虫，我有两百多年道行，b你厉害多了，你必须得带我去！」

    战场上少有机会化兽打仗，除非是T型小的鸟兽，否则便是现成的靶子，苏照月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他化rEn身跟着新兵一起C演，让蹲马步就蹲马步，跑教场便跑教场，虽说不通人事，然毕竟b旁人多了数百年的阅历，於武学上也颇有资质，往往一点就透，用不着几年，便从亲兵爬到了李谨副将的位置。

    李谨有时会想，那散仙给这小雉J取的名实在不太衬他，除却初遇时那恍若谪仙、惊心动魄的一眼，这妖b起那远在天边洒落银芒的明月，更像团明亮炽热的火，暖呼呼的，却不烫人。

    这日李谨下了朝，有个面善的文官前来搭话，言谈之间对他的副将极为倾慕，什麽唇不点而朱，目如星子璀璨，夸的那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李谨左右寻思，这文官虽留了把美髯，却是前几年的探花郎，并未婚配，也无妾室，有几分像话本里的公子，便带了人同去兵营。

    苏照月正与属下在擂台上b试，那擂台乃是座平整广阔的高台，搭得极为坚实，位在教场正中，台前立着大虞的旗帜，旗杆石墩为青石所制，後侧悬着几串灯笼，其下有两面鼓，擂台下方并无椅子板凳，上台过招的兵士提的是真刀真枪，却也是见血即收，点到为止。

    苏照月未持兵器，也不着甲，仍是一袭靛蓝长袍，腰悬长剑，乌发用绑绳松松束着，双手背在身後，踩着飘忽的步法闪躲攻势，大袖一卷一送，便扯得人如陀螺般滴溜溜地转，见李谨到来，便收起几分玩闹的心思，拔剑出鞘。

    围攻的兵士见他周身气势一变，当下便变换阵形，齐涌而上，蛇矛双戟、银枪关刀，舞得那是威猛迅疾，劲风激荡，苏照月身形则如游鱼灵动，出剑时寒芒点点，似骤雨打荷，刚柔间彼此制衡，看似旗鼓相当地与众人拆了三十余招，又遛了兵士们一袋烟的工夫，接连变招，三两下便将所有人都打下了台。

    有个兵士招式没练熟，右胁露出好大一片空隙，被苏照月挑飞武器踹了出去，那人脖颈处被剑气擦出一道血痕，血珠子飞着飞着，啪一声在探花郎面上炸开，探花郎瞪大双目，嘴里含糊着挤出一句：「玉、玉面罗刹……」随後便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苏照月收起剑，足下轻点，跃到李谨面前，眼角弯弯的：「你今日回来的可真晚，我都打到第三波人了。」随後又嫌弃地瞥了探花郎一眼：「这人谁呀，这点血也不能见。」

    李谨挥挥手让人把文官搀下去，觉得苏照月简直像只开屏的小孔雀，分明趾高气昂，话说得也不怎麽客气，却可Ai得很：「前几年的探花郎，你不是喜欢话本里的公子吗？我瞧他也挺喜欢你，便带回来给你看看。」

    苏照月却不怎麽高兴：「不过喜欢我的皮相罢了，这世间喜欢我的生灵多的是，又不是谁喜欢我我就得Ai回去。」

    他抚了抚怦怦跳动的心口，悄悄往李谨身侧站近了些，耳根微红：「况且……况且他还没你好看。」

    李谨g起唇角：「你要按我这个标准，军中也不难找，改天带你去其它营晃晃。」

    除却那云游四方的散仙，他怕是第一个和小雉J说上话的人族，所以苏照月总Ai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这些年少年被打磨了些许棱角，懂了人世间那麽多弯弯绕绕的心计，却仍是天真率X，喜怒哀乐都那麽分明，他便也宠着纵着，深怕这颗明珠被不识货之人不经意地砸了。

    孩子大了自然也得成家立业，虽说人妖有别吧，可露水姻缘也是缘，既来红尘里走一遭，他希望苏照月能一直自在地活着，妖族一向深情，谁能被那样真诚热烈地Ai着，是件很好很好的事。

    他漫不经心地r0u了眼前妖的脑袋一把：「走，去用饭，给你带了点心。」

    李谨行了两步，转头却见苏照月还留在原处，受了委屈般地垂着头，紧抿着唇半声不吭，便又折回去执起他的手哄道：「怎麽了？为什麽不开心？」

    苏照月瞅了瞅他，猛地cH0U回手，哼一声把头一梗，快步走远，任凭李谨怎麽唤也不理他。

    老虎就是个榆木脑袋，怎麽也不开窍，气Si雉J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