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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疯话  (第1/1页)
    迟野死活不肯去医院,姜砚犟不过他,只能回家给他涂药。    日光灯下,迟野突然发现姜砚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红痕。他伸出手摸了摸,浑身的刺都在瞬间立了起来,“他掐你了?”    姜砚甩开他的手,“药呢?”    迟野穷追不舍地盯着他,“我问你他是不是掐你了?”    姜砚忽然不耐烦道,“没你掐得疼!你有完没完了?我问你药呢!”    迟野眼里的光缓缓暗了下去,他沉默着指了一个方向。    姜砚回来的时候,迟野已经把上衣脱了。他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姜砚。    姜砚猛然撞见他浑身的伤,手没由来地一抖。    但他很快垂下眼,默然去翻医药箱,里面纱布、消毒的东西一应俱全。    他一声不吭地上药,迟野也沉默着,客厅里只剩下瓶罐的碰撞声和偶尔粗重一下的呼吸。    姜砚不难想象这种伤势是怎么造成的,迟野不管不顾地闷头往里冲,刀和棍子就都只能招呼在他后背上。    良久。    姜砚忽然出声道,“你怎么找到那的?”    “查监控,然后找着骗你走的那小子,揍了一顿他就都说了。”迟野的声音淡淡的。    好像刚才还在发疯的那个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姜砚又不说话了。    “对不起。”迟野却突然说,“明天我会给你一个手机,以后再有什么事你立刻给我打电话。”    姜砚笑了笑,没应声。    “你刚才是真想杀了他?”姜砚又问。    “要是你没拉着我,没准会……”迟野低声说了句。    过了一会,他才又极其艰难地开口道,“我有时候……控制不住我自己。”    姜砚脸上一片平静,看起来毫无触动。    他忽然瞥了眼迟野的胳膊,“那些怎么弄得?”    迟野浑身一僵,半晌后说,“打架打得。”    骗鬼呢,姜砚心说,打架能打出这种一排排的伤?除非横着胳膊让人砍。    那些疤看起来有年头了,狰狞地布满迟野的两个小臂。姜砚不是第一次见,但是第一次问。    纱布已经缠完,姜砚放下了手。    迟野转过身来,却见姜砚还在盯着他胳膊上那些横亘的疤。    迟野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他眼睛,“怕就不看了,乖啊。”    姜砚却把他的手拽了下来,固执地看进他眼底,“怎么弄得?”    “……”    迟野忽然累极似的靠在沙发背上。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自己划的。”    姜砚着了魔一样,“谁划的?”    静默良久。    迟野眼神空空地瞪着天花板,最后上刑般吐出三个字,“迟小芸。”    “迟小芸是谁?”姜砚不依不饶。    迟野嘴角绽开一点古怪笑意。    他说,“一个女疯子。”    迟小芸是迟野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可惜是个疯子。肯定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觉得,不然陆华军当年为什么会骗她说自己没有老婆,死活非要跟她在一起。年轻的陆华军胆子大,敢招惹一个疯子。但后来他怂了,他不敢把疯子领回家,尽管她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其实迟野也能理解,毕竟迟小芸发起疯来太可怕了,她提着菜刀在他后面追,冲着他那张酷似陆华军的脸破口大骂。尽管别人都说,迟野长得更像她。    迟野每次都躲得很快,迟小芸追不上他,于是她就只能惨白着一张脸将刀对准自己的手腕,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是我该死……”    这时候迟野又会跑出来,把细小的胳膊默默伸到她刀尖之下。    一刀刀毫不留情。    皮rou翻开,鲜血涌出,迟野咬牙忍着。    等意识清醒后,迟小芸又会抱着他嚎啕大哭。    于是周而复始,新伤叠旧伤。    迟小芸就是这么一个疯子。    但更不幸的是,迟野好像遗传了她的神经病基因。    迟野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姜砚从没见过的神色。像在压抑着什么,又好像有些释然,让他整个人显得很复杂。    姜砚默默观察了他一会,看着他眸中的猩红色渐渐消退了,才又开口道,“她不在了?”    “嗯,不在了。”迟野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水光,姜砚怀疑自己看错了,“总算消停了,哈哈。”    姜砚听着他这声怪异的笑,皱了皱眉。    迟小芸当时在街上犯起病来,不管不顾地往马路上冲,迟野想拽,她就死命咬他的手,迟野疼得不得不放开一瞬,迟小芸却转眼间蹿进了车流里。    在刺耳的喇叭声中,迟小芸被三辆来不及刹的车接连碾过。    ……连皮rou都堆不成型了。    生前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最后变成了马路中央一滩烂泥。    关键是,迟野目睹了全部。    那天之后,他吐了整整一个月。    姜砚看着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不得不出声叫他,“不舒服的话就别想了。”    情绪被骤然打断,迟野脸上划过一个仓促的笑,“没什么不舒服,我就是……嗯……突然有点……”    “别说了。”姜砚直接把他的嘴捂住,不知道为什么,迟野这幅语无伦次的样子让他心里有点难受。    于是迟野乖乖闭了嘴,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便盖住了眼中情绪。    ……    其实他有什么可难受的呢?迟野经常这么问自己。    迟小芸死后,他发达了。    之前陆华军想方设法给他们娘儿俩送钱,但每次都得惹得迟小芸发疯,银行卡被剪了,现金被一把火烧光。不光如此,来了还得挨打挨骂,慢慢地陆华军就不敢来了。    直到迟小芸死了,迟野给她cao办完丧事,才给陆华军打了个电话。    没别的,就是管他要钱的意思。迟野的想法就和迟小芸完全不同,干嘛要跟钱过不去呢?陆华军自然不会在这方面亏待他,二话不说给买了大房子,并把过往那些年积攒的愧疚全部化为钞票,一把一把往他手里送。    迟野全都心安理得地拿着。    一夜之间他从一个混混变成了一个纨绔,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迟小芸。    人走了五年了,但陆华军仍然不敢让迟野靠近自己的家人,因为他能看到迟野眼里的那股疯劲,和当年迟小芸一模一样。    迟野哪能不懂这些?但他完全不在乎。他本来就一个人在烂泥滩子里呆着,早就麻木了。    真正倒霉的是姜砚,他只是一不小心透了一点点光穿过泥沼,就被池底的疯子不知死活地抓住了。    他们命都不好。    “姜砚。”迟野靠在沙发背上,目光散乱,“我和你说这些的意思你懂么?”    “大概。”    “我妈是个疯子。”    “嗯,知道了。”    “我也是。”    “能看出来。”    “哈哈哈你真搞笑……”笑着笑着就停了,迟野有喊他名字,“姜砚。”    “嗯。”    “我要是说我爱你,一个疯子的话你信么?”    “……”    “姜砚?”    “很晚了,去睡吧。”    “哦。”    “那我先去洗澡了”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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