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代价一（小N） (第1/1页)

    流云洒金。

    江鱼是在一个傍晚醒来的，门微微开着，金晃晃的夕阳洒进来，从他的角度还能看到阳光穿透流云，向世间绽放最后的夺目光芒。最美的却不是阳光，而是那金色的流云，江鱼闲极无聊时曾躺在不儿忽惕的胸口上观察天上的云彩，只有雨雪初霁的云才会有这般舒展飘逸的样子，再遇上要坠不坠的夕阳，简直人间圣景，让人忍不住流连忘返。

    只是没了他的金雕儿，这美丽也就十不存一了，若再添了对面的江重山，飘散的流云便既腻歪又灰暗起来。

    上身的衣服已经被剥去，肩甲处的箭还没有拔出来，屋内没有添火盆，江重山、江安都穿着厚厚的皮毛，显得这里不那么冷的样子，江鱼细白的皮肤上起了一颗一颗的小疙瘩，他自己倒是不觉得冷的，却把大夫心疼了够呛。

    大夫也不是旁人，正是天梁宫的两位宫主，初一和十五。

    十五还好只微微红了眼眶，初一却已经蹲在江鱼的头跟前哇哇大哭起来，“鱼儿，你终于醒了，我的天哪，怎么会这样，你的脸怎么会伤成这样？我都没有见过你本来的样子！”

    江鱼忍不住露出笑容，忘了说初一除了是一个吃货之外，还是一个资深颜狗，一直觊觎江鱼面具下的“绝世容颜”，也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现在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江鱼脸上的伤痕太深，创面太广，就算是他和哥哥，也没有办法保证它恢复如初，可想这人当初受了多大的痛楚。

    江鱼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拍了拍他的头：“怎么没有逃出去？”

    初一：“倒霉呗。”

    江鱼：“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初一：“还好，就是打了一顿，不过三个月没能下床而已，这也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你说过人才难得，要把大家伙儿物尽其用，兄弟现在坟头的草一人高了。”

    十五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脑袋，“瞎说什么呢，鱼儿还伤着，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初一，“我和鱼儿之间不需要这么见外。”

    江鱼笑着点头。

    三人旁若无人的交流，竟把江侯爷扔在了一遍，只是谁又会在意呢？

    江鱼离开之后，江安和北斗司主很快就发现了众人的千僵已解，鸮寨内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叛逃，死去的，逃掉的，还有像他们这样不幸被抓的，谁又会再将鸮主放在眼里呢？

    他们这些自出生就不知道爹甚娘谁的人，自吃得动干饭就见血的人江鱼未到之前，鸮寨中所有的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被坑蒙拐骗偷回来的小鸮们的食物。鸮寨中的准则是：只有打败同伴，自己才能吃饱饭，只有杀了对手，自己才能活下去。，自懂事就刀口舔血的人，谁会害怕死亡这个注定会到来的东西呢，他们只是太害怕千僵的痛，怕极了，而一旦失去千僵的束缚，江重山算什么东西！连带他定的那些什么狗屁规矩，都不值一钱。

    正如美丽由丑陋衬托，善良由卑鄙映照，高贵也不过由卑下张举，一旦没了卑贱，尊贵也乏味的令人生厌。

    所幸这世上总有人别具一格，公而忘私地托举别人，江安面色愠怒，重重地咳了一声。

    比起江安隐晦的警告，江重山就坦荡太多了，他看上去并不十分恼怒，面上甚至带着一点笑意，“江氏家训第一条是什么？”

    “江氏子孙，谋逆叛国者，凌迟。”

    “……”

    江鱼没有想到这句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不禁感叹肌rou记忆的牢固，竟为自己根植了如此深刻的奴性，刚才不该嘲笑江安的。

    江重山倒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脸上仍是和煦的笑，十年不见，他好像没什么变化，岁月这把杀猪刀在他脸上好像生锈了，许是因为久不出征，比江鱼记忆里的更加平和近人，不听他说话，还以为是什么慈蔼父亲，一听他说话，就知道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侯爷，“你结交胡人，私越国境，罪同叛国，刑当凌迟。”

    江重山继续问，“江氏家训第二条、第三千五百五十三条是什么？”

    江鱼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忍着心头蚂蚁乱窜的瘙痒，死死堵住涌到舌尖的答案，脑海里浮现江利贞十年如一日的敲打，凹陷的洞壁，刺目的亮光，男人阴森可怕的声音，以及比男人更阴森可怕的江氏家训。

    但愿死后真的有奈何桥赠他一碗孟婆汤，永远忘掉这些无比恶心、却只要呼吸就会想起的东西！

    他不说自会有人说，江安接道，“背族弃家者，分尸。私逃出家者，穿琵琶骨，上锁具，枷示一年。”

    然后两人就像唱独角戏一般一问一答。

    江重山问：“江氏家训第十二条、二十八条是什么？”

    江安答：“不孝父母者，杖一百，跪冰火一月。不晨昏定省者，鞭五十，跪铁链七日。”

    江重山问：“江氏家训第二百五十六条、一千零一条是什么？”

    江安答：“无媒苟合者，男子去势，女子幽闭，圈猪笼，投家庙。纵欲yin乐者，贬为奴三月至一年。”

    江重山的脸色终于变了，厌恶、轻视、恼怒……种种阴暗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脸上的笑容鬼魅的不似人的模样，连声音都带着一股阴间的味道，“死罪孤和你另算，现在就从活罪开始吧。”

    “这期间你要是敢寻死，我就杀了你这两个……朋友。”江重山斟酌了一下不太高兴地用了这个称呼，在他的认知里，工具是就是工具，不配有朋友的，不过现在也算派上用场了，他不确定地向江鱼确认，“应该是朋友吧，你逃走的时候，他们帮你药翻了所有人。”除了不好得手的北斗司主和糊里糊涂没有中招的南斗司主。

    “江余，你想知道孤是怎么惩罚他们的吗？”

    初一沉痛怒吼，“闭嘴！”

    “将他们的下半身一寸一寸打断，再接好，再打断，他们既然如此喜欢用药，孤就把‘缠情’赏给了他们，再将他们关在一起……”

    十五的指骨捏的嘎吱作响。

    缠情是什么呢，顾名思义，简而言之，就是没有解药的春药，除了交合，就是死。

    江鱼闭上眼睛，微微张着嘴，胸口疼得呼吸不上来。

    江重山道，“好好活着，尝尝你敢背叛本王的代价。”

    他带着江安走了，留下一句话，“拔箭不许用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