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浮生碎影 (第2/2页)

长外出公务去了。陈云樵等了三四个小时，也不见他回来，因为身负重任，不敢离去。陈大哥派人回去知会一声额娘，担心她等得心焦。

    那小姐对陈云樵办事很是放心，既然胡师长不在家，等着便是，总要将人等回来，把信儿传到。

    额娘左右无事，便带着果果到杨梅竹斜街逛各大书局。她尚未出嫁的时候，很爱看坊间话本，后来去了涉尧，落草为寇，过上刀尖舔血的草莽生活，便无瑕再看那些演义。而今来了北平，她打算多囤几本，留着日后消遣。

    那书峣让果果将车停在延寿街上，她逐家书局闲逛。走进中正书局，她轻轻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又低头嗅了嗅书墨香，令她十分的心旷神怡。

    小儿子果果等在店外，买了蜜三刀和豌豆黄吃。十七八岁的年纪，胃口好得难以估量，出门之前，刚在裴红锦那里吃了猪耳朵。现在捧着糕点，照样吃得双颊鼓胀。软嫩嫩的小孩将吃食塞满嘴巴，但眼睛时不时往书局里瞟一眼，是个尽职的小跟班。

    额娘看了一会书，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抬眼看去，正好看到前夫余少良挽着肚腹鼓胀的女人，站在书架前。他说：“让你在家看着大林，你非要陪我出来。腰疼了不是？”

    那女人轻言低笑，“我挺着肚子，坐着也累，倒不如出来走走。”

    细细算来，那小姐16岁嫁给余少东家，17岁休夫，又过两年，余少良被她劫上山。而今她弃匪从军，他另结良缘，他们两人已经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所谓，大路宽广，各走一边。

    余少量的目光全在怀孕妻子身上，没有看到前妻那小姐。他们便如同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水过无痕。

    那书峣又转了两个书局，果果手里多了二十几本书。路过吴记商铺的时候，吴家大掌柜出门，正好看到额娘，之前在吴宅，两人打过照面，吴掌柜知道这个年轻女人是位不能得罪的人物。生意人，见人三分笑，他赶紧向额娘作揖问好。

    额娘也便顺口问候了吴东家，才知道，前几日和平饭店回去，吴幼卿着实病了一场，现在还没大好。想起那病痨鬼，额娘先忆起他丰腴柔软的腰，想必抱起来，定是软玉温香。

    于是，那小姐让果果买了些补品，开车前去吴宅探病。

    吴家下人接了额娘的拜贴，连忙将客人请进宅子。管家禀报给吴幼卿，得知她是来探望，吴东家请那小姐到内堂叙话。

    内堂素来是款待至亲好友的地方，可见，额娘在吴幼卿那里已然不是生意往来上的关系。

    管家说，他们东家久病缠身，受不得风、着不了凉，更是吃不了一点荤腥。上次出门归来，便一病不起，如今仍是下不得床。

    额娘走进内堂，看到吴幼卿病恹恹躺在矮榻上，时不时咳嗽一两声。

    他见那小姐进门，想要起身，被额娘快走两步按住，“吴东家，快别起来。都怪我好心办坏事，给您多夹了几筷子菜，害您患病，真是罪过。”

    吴幼卿摆摆手，苍白的面颊挂上几分笑容，“那小姐说得哪里话，是吴某身子不济，哪里能怪在您头上。你如今还来看望我，让我不知如何报答了。”他确实意外，按说，纠纷已经解决，人家听说自己病了，亲自登门，那便是情分了。他得知她的情，能与额娘有来有往，也算在这乱世中加了一道屏障。

    下人搬来绣凳，请额娘在吴幼卿身前坐了，奉上热茶。

    那小姐落座，“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倒显得生分。咱们也是不打不成交。”

    吴幼卿颔首，“您说的在理。”

    那书峣喝了一口茶，在杯沿印上一个浅淡小巧的口脂，“您这病，没找北平的名医瞧瞧？”

    吴东家轻轻叹息一声，“怎么没瞧？我这是胎里带的毛病，自小吃的药比饭还多。我也是吃的够够儿的了，能活一天，就凑合一天吧！”

    那小姐宽慰道：“吴东家，您别这么说。天无绝人之路，您还年轻，又有这么大的家业，好生养着，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吴幼卿点点头，“劳您挂怀了。”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聊了会闲话，因为没有正经事要谈，气氛很是轻松惬意。吴幼卿觉得那小姐十分风趣，她不似北平城里商贾家的小姐们那般惺惺作态，笑起来明眸皓齿、眉目弯弯，言辞亦是有一说一，大方爽朗。

    吴幼卿因为一个笑话岔了气，进而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那小姐离得近，俯身为他怕打后背、胸口顺气。

    吴幼卿咳得苍白面颊一片潮红，眼尾也染上薄红，像是被人欺负，害羞了一般。

    大丫鬟忙端来温茶为他漱口，用热水投了巾子，帮他擦脸擦手。

    收拾整洁，吴幼卿对那小姐颇有些难为情地说：“让您见笑了。”

    那书峣拍拍他的手背，“您不要这样说。”

    她这个动作委实有些孟浪，拍得吴幼卿一愣，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使之不禁抬眼看向额娘。

    那小姐微微浅笑，毫无唐突年轻男人的自觉，“待您身子好些，也该多出去走走。莫要辜负了大好春光。”

    她意有所指，吴幼卿心底莫名翻起丝丝涟漪。

    略坐了一会，那书峣起身告辞，道了句改日再会。

    她走后，吴幼卿忍不住琢磨额娘话里的意思，越想越觉得她这趟来得并不简单。

    那小姐回到府里，正好与陈云樵前后脚进门。他等了大半日，终于盼回来胡师长，并表达了愿意投效第三师的心迹。胡玄衕很是高兴，约定两日后与那团长会面。

    额娘让陈云樵在和平饭店订桌席面，既然决定投靠，就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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