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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心大剧院 (第8/8页)

觉得,当女人要比被处以死刑强。

    每次都是这样,从张颂文嘴里出来的话、文字,都有种必须奉为圭臬的错觉。王乐夫深深感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张颂文的提线木偶。他在惠爱医院呆的那短短几周,手里攥着张颂文递给他的小本子,上面有地图和看守巡逻的时间,以及一系列可以帮助他逃跑的相关信息。但是王乐夫仍然忍受着孤独和痛苦,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离开。这里面有两个重要原因,其一是他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张颂文给自己的线路是绝对正确的,好像自己被关进精神病院而张颂文和张译双宿双飞也完全可以,其二是他无法承受前面如果成立而将要面临的打击,这证明张颂文抛弃了自己,而王乐夫本人会迅速崩塌掉。

    还好,一切坏的事情都只是自己的妄想。所以他决定继续成为张颂文的提线木偶,跟在张颂文的身边。张颂文要他买植物,他就买植物。要他买花,他就买花。要他搬桌椅,他就搬桌椅。要他寄明信片,他就寄明信片。要他买船票,他就买船票……买完船票后很快的某天,张颂文突然又要他开始收拾行李,说是张艺谋的人会来接我们回去。那么,他所该做的,就是和张颂文一起等待。

    日子在往前走,等待是有结果的。没有等来张艺谋,等来的是张译。没有等来活着的张译,等来的是张译的尸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相当乍然,我无法真切地描述。那是一个迷幻、霓虹的夜晚,被满洲国统治的奉天,维持着高压且虚假的和平。然而,却因为帝王的生辰,敲锣打鼓声在寂静的街道响了又响,跟在舞狮舞龙的人后面,消失在街道的拐角里。欢闹的余音还未结束,王乐夫刚到家门口,他摸遍了全身才想起自己的钥匙落在了屋子里,他手里正握着买给张颂文的白玉兰,有个人的身体就像掉落的砖块,从天而降,哐当一声,碎了个满地。和脑浆一起掉出来的还有对方裤子口袋里的钥匙。王乐夫盯着看了几眼,捡起来,把门打开了,三步并作两步,直冲楼顶。

    冷风呼啸的天台上,张颂文歪倒在一张躺椅上,手里还有一件衣服,像是张译曾经穿过的,上面透着一口殷红的血,看上去是张颂文吐的。张颂文睁着他那瞳仁奇大的眼睛,目光涣散,发出没有声音的嚎哭。

    都、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就把张译,他、他给推下去了呢?

    长话短说,张颂文叙述起整件事情的经过,他从没想过张译还能找上自己。按理说,他应该早就被折磨死了。舅舅不会放过欺骗了他的任何人。

    张译整个人的状态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他“嗯”了一声,说是张导大人有大量让自己离开的。他讲了一百个故事,就是这一百个故事,换取了他的生存。张颂文听愣了。张译这才转换了表情,说出了另外的真相,直言张艺谋已经死了。怎么死的?可能。就是。时间到了。张公馆的地下室比我想象中要通风……氧气含量足够完成一次粉尘爆炸。颂文,这好像还是你教给我的化学知识吧。

    “不可能……哪有这么荒谬的事。”

    3

    “怎么不可能?张颂文,我可不像你,满嘴谎话。不过事到如今,你还得感谢我。一直困着你的东西,是我帮你剔除的。”

    “不是这样的,他才没有困住我。张译,你这是谋杀!”

    “你说心里话。”

    “这就是心里话。”

    大概就是这样。张颂文面如死灰,颠三倒四地对着王乐夫倾诉,我真的太害怕了。我太慌乱了。其实,或许我可以更加冷静点。但是……当我清醒之后,他已经把我,不是,被我推下去了!

    该死的应该是我才对。我死过的,我记得我从很高的地方掉下去,被我的女儿,很高的地方。可能是在梦里,或许不是,或许是未来。我的女儿叫唐小诺,你认识唐小诺吗?她在梦里……张颂文突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把天台的边缘当作悬崖一般走去,又向王乐夫进行了爱的示意:“我应该一命换一命。这段时间,我过得很舒心……所以现在死掉,倒也不算吃亏。”

    这是一双经过时间的训练后愈发懂得如何含情脉脉的眼睛,对面这样的眼睛,王乐夫的思维总是跟不上rou体的行动。回过神来,他的视线已经能够看到楼下逐渐聚集的人群,数米的高度叫他浑身的血液在往头涌,而他的整个身体已经牢牢绑住了张颂文,这具自杀未竟的尸体。下面的人在往上看。张颂文的半个身体还悬在空中,呜呜啊啊的,一直试图挣脱。杂乱无序的呼啸风声混合警察的砸门声、群众的聚集声、甲乙丙丁声,视线范围内,张颂文的脖子上还有勒痕,手背也有被指甲划伤的痕迹。显然,他和张译还曾有过肢体上的剧烈接触。张颂文就算不死,也会被警察抓起来问话。下场不会好。然而,就是在这时,张颂文突然听见王乐夫跟他说,你不要死,你可以有未来。

    未来。未来是什么。

    灯光!摄像!a!

    是于堇坐在他对面,吃着面包喝着咖啡,笑着跟他说,再合作啊前夫。没过多久,又会有个年龄比他稍长、微胖的男人找他,弯腰曲背,贴着耳朵轻声说,马上有个新戏,你记得去试镜。人家就想要你呢,不过就算你是唯一的候选,咱们也要去走个过场。

    3

    ……

    民国三十二年,奉天发生了一桩小案。

    一个男人坠楼身死,一个男人畏罪自首。

    自首的男人声称与死者有金钱上的纠葛,当时两人在天台起了争执,拉扯之下致使对方不慎跌楼,并非蓄意。然而,满洲政府调查出其男子属国民党的逃兵。当时的奉天还处在日军实质的支配下,敌军的士兵在满洲境内摊上了人命,反正离开了满洲也会被押送军事法庭判处极刑,遂无期改判死刑。

    这桩案件只落在报纸的小小一角,完美的正方形以作声明。相反,有一则新闻则占据了巨大的板块。是上海的酱园弄杀夫分尸案。环绕在此案周遭的文字,是知识分子们为杀夫者撰写的辩文。犯人詹周氏,是一个长期遭受暴力的女子,苏青说她是“因为受压抑愈甚,其所蕴结之怨恨愈深”。诸如此类,出尽风头。

    尾声

    张颂文登上了前往香港的渡轮。早晨八点钟。汽笛的长音三声响彻天空。太阳已经把东边的云彩晕染成金色,缓慢延长至西边,又逐渐碧蓝。渡轮很高,码头上人头攒动,汇成人流。那是一颗一颗的小点汇聚而成的线条,圆圆的,小小的,带着虚影。他的眼睛有些老花了,看不清这些头颅上都有着何种表情。不过都是一样的。他们其中或许和自己一样,都是要踏上新的旅途,去实现自己渴望的目标。

    回到船舱,张颂文在餐厅点了一些粤式菜品。有鲜虾鱼片粥、虾仁猪rou烧卖和广式菜心。他一个人动筷子,吃得愉快。期间,获得一位男子搭讪。那人看面相年龄比他稍长、身形微胖,张颂文微笑聆听着对方的自我介绍。他说他叫赵玉德,张颂文也可以叫他Ricky。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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