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等我回来 (第1/3页)

    夜南风近来十分缠人，苏孟辞只以为师弟是受了蛊虫影响，心神脆弱容易失控，才惴惴不安对他如此依赖，而解蛊之事尚无进展，他也只能对师弟愈发纵容。

    只是夜夜同榻而眠时，他梦中却渐渐闯入另一人的身影，他只道是听了太多叵测传言，才会梦见戚无别。

    他对此并不在意，可好几次睁开眼时，才发现夜南风早已醒来，正两眼微红形容可怜地望着自己。

    分明伤势渐好，夜南风却越来越离不开他，无时无刻不在找他，他不在便茶饭不思，使他没有闲暇查探蛊虫之事，最多不过套套萧夙的话。

    可惜萧夙这白毛狐狸表面与人和善，其实对他格外防备，不仅吐不出什么隐秘来，反而常常反过来给他下套。

    他一时间举步维艰，别在腰上的阴阳镜也不予他助力，只凭自己怕是难以成事，他正思索能找谁相助时，阴阳镜却在腰间震颤起来，他看也没看，却心头一闷，有种被讨债上门的慌乱感。

    一大清早，天色阴沉冷风萧瑟，四下静悄悄无人，他敛着眉，步履深沉朝外走，渐渐心如擂鼓，不自禁地想起倒跪在血泊中，伸着手乞求他的戚无别。

    那时他格外冷静，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此刻转瞬之间，却想了许多，想到那人替他承受了多少痛苦，醒来后又会多么怨愤……

    他胡思乱想，望见一道模糊人影时，才陡然回神，渐渐把那人看清。

    茫茫江河映衬下，那人像一道苍白浮萍般，满身寂寥，脆弱不堪。

    “夜云轻……”

    冷风把这一声轻唤吹过来，他听在耳中都觉得疼，这时才抬眸去看那人的脸，一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怅然。

    戚无别鸦发湿乱，憔悴不已，神情委屈地望着他，满眼迫切隐隐挣扎。

    两人四目相对，这人眼底红透，倦色深沉，眸中却没有一丝愤怒埋怨，只有受尽折磨的楚楚可怜。

    流落在外无家可归的弃犬一般。

    他嗅到淡淡血腥，只见戚无别袖间渗血，又看这人只是站着都摇摇欲坠，大概找到这里已是拼尽全力，不顾死活了，却也只能望眼欲穿看着他。

    他没有动，戚无别艰深迈出几步，抓住救命稻草般拉住了他。

    “我好想你……”戚无别几欲落泪，唇间血迹未干，连说话都看起来痛极了，“我……快死的时候，好想你。”

    他浑身guntang，血烧得让人不适，以致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哪怕做了最坏的打算，戚无别还是难过极了，虚弱的声音更加颤抖可怜。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不肯看我一眼？”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够清楚吗？”苏孟辞胸口闷胀，话说得冰凉，人却热得冒汗，“是你自愿换血救我，事后我没有感恩戴德，你便后悔了？”

    戚无别痛苦地摇头，他不配奢求什么，他只想要一个机会。

    “是我活该，我只求你看我一眼，听我说话……”戚无别沉重地压上来，捧起他的脸哀求，“别对我冷冰冰的。”

    他别开脸去，“我本就如此。”

    “撒谎……若你真的冷冰冰，当年又为何救我？”

    他浑浑噩噩说：“一时兴起罢了。”

    “兴起之后呢？为什么不要挟我、驾驭我，让我一辈子受你钳制？为什么救了我，又不要我了……别对我心灰意冷，哪怕杀了我，把我千刀万剐也好，但别这样惩罚我……求你，求你……”

    他浑身着火般guntang，心窝却阵阵生寒，折磨得他堪堪急喘。

    这人越恳切痴情，越凄楚可怜，他便越觉得撕扯挣扎，终于支撑不住，挥开这人的手转身要走。

    戚无别慌了神，想搂着他抱住他，拼尽全力要留他。

    他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噗通一声，戚无别抓着他衣袖跌跪到了地上，他没想到这人竟虚弱至此。

    “不要……不许走——”戚无别躬身呕出几口污血，头都抬不起来，却拼死抓着他不放，“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禽兽不如自作自受……”

    “既然明白，还纠缠什么？”他胸口闷胀，汗流不止，“我不欠你什么。”

    “是我欠你……”戚无别仰起脸，下颔已是血迹斑斑，“我那样蠢、那样坏，暗自怨愤肆意嫉妒，放纵自己把一切发泄在你身上……”

    戚无别拼命攀起身，慌乱地抓住他手腕，害怕他离开。

    “分明是你割血救我，护着我，对我好，你把心给过我，我却伤了它……我伤了你的心……”戚无别哭了，哭得教人心碎，“我错了，都是我一人的错……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别对我死心，求你……”

    “你何必如此？”他轻轻皱眉，心里不适却面不改色，“我救过你，你也救了我，你我两清，再无瓜葛。”

    “难道我没有机会了？”戚无别满眼茫然，心痛得喘不过气，却乖戾温顺，状似冷静地对他扯出一抹笑，“我自作自受，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了？”

    “我只是叫你不要纠缠。”他皱着眉，低头避开戚无别的目光，竟像是不忍般，借着心头一寒才拽开了戚无别的手。

    戚无别身形微晃，堪堪稳住，才颤声问：“不要纠缠……你要和我，一刀两断？”

    他犹疑一瞬，还是点头道：“没错。”

    戚无别霎时面色惨白，形容死寂，俨如阴诡地狱下受尽折磨的冤魂一般凄楚。

    他突觉一抹苦涩涌上咽喉，几番努力才使出口的话有些温度：“忘了从前的事，你好好过活吧。”

    戚无别毫无反应，就在他要转身时，这人猛然攥住左胸衣襟，隔着衣物紧抓心口。

    他诧异驻足，戚无别平静地望着他，两眼空洞茫然，没有一丝生机。

    “我挣扎活下来，不过是为了一个念想。”戚无别苍白勾唇，病势缠绵却仍旧好看，“拔毒的痛生不如死，可无论多折磨我都要活，因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活着我才能见你，才能赎罪，才能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多想和你朝朝暮暮……”

    他眼皮直跳，十分不安，却身体僵劲不能动作。

    “就算你丢下我，不肯看我一眼，那又如何？我不觉得死心、绝望，反倒满心欢喜，原来老天从未对我不公，原来我受尽眷待。”戚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