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阿扎的丧礼 (第1/1页)

    本着不过分糟蹋人家新房子的想法，我们没动用太多房间，决定一群人就睡在炕上。

    铺好床褥生好火，房间里迅速升温，但是暖和了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饥饿。

    一直到了天色完全黑下来，才有个屯子里的年轻人给我们送来了热水热饭。

    “对不起朋友们，阿扎过世了，大家忙起来把你们给忘了。”

    “阿扎？”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送饭的年轻人汉语不是很好，讲述了半天，我们也只听明白个大概。

    阿扎是村里一个很有威望的老人，无儿无女，但是却资助养大了村里很多孩子，就连村子办过的小学，基本上也是他掏空了积蓄建成的。

    “果然是有德之人啊。”

    我感慨道：“你给我们留个地址，一会我们吃了饭也去吊唁一下。”

    送饭的年轻人离开之后，田博强边收拾炕灶边对我道：“去人家葬礼上打探消息，会不会被人给赶出来？”

    我蹲到他身边，用灶火点了根烟：“去看一眼总不为过，村子里的人尊敬阿扎，我们也也去表达一下哀悼，至少能跟村民拉进一些关系。”

    按照赵尔丰墓的壁画，我们风雪兼程的来到雷子屯。云路山就在村子北边儿不远处，但我们一路上没打听到任何关于姚弘武和秦泽的消息，至少这俩人没来过雷子屯。

    吃过晚饭，除了身体还没好利索的刘雨亭，我们集体出行，去往阿扎的住处。

    比起其他的住宅，阿扎的房子更破，但此时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我们没能挤进灵堂，只在院子里站着往里看了看。

    丧葬礼仪让我看的糊里糊涂的，阿扎已经封棺入殓了，棺材边儿上坐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不算吟诵着怪异的腔调。

    不像藏语，更像是中原地区某个地方方言唱腔。

    田博强年轻时候去过很多地方，为我们解惑：“这是黄土高原那边的送葬词，但是语言风格上已经有些不一样了，应该是随着时间发展，渐渐有了雷子屯自己的味道。”

    进村之前我们已经对雷子屯有过了解，这是个历史上由汉藏混居通婚形成的村落，现在看来不光是民居屋舍有汉藏混合的风格，民俗上也是如此。

    “古时候聚居雷子屯的汉人，不光是来自关外！”

    我若有所思：“古代通讯交通都不发达，即便是商贩队伍，也多是本地人聚合出发。”

    “最有可能把天南地北的人聚拢到一起，并且让他们集体进藏定居下来的方式，是军队！”

    “就像赵尔丰那只部队一样！”

    田博强思索了片刻，叹气道：“有这种可能，但听起来有点儿牵强。”

    我摇头道：“我倒是觉得可能性极大，刘大师说过，历朝历代的图腾信仰都糅杂在一起。”

    “有厮杀，有融合！”

    “那么尊崇神权天授的皇室，可能在进行某一种固定的隐秘之事，像是一种传承。”

    我停下来想了想，继续道：“赵尔丰的衣冠冢里，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那副壁画，绘制的是云路山。”

    “如果昌都是个中转站，那么云路山才是目的地。”

    我越发觉得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刚开始考虑找个什么借口上山看看，机会就来了。

    在阿扎的灵堂外头待到半夜，我听到了村里老人在安排葬礼的后续流程。

    阿扎和多数村民一样，是汉藏混血，也要沿用雷子屯特殊的丧葬仪式。

    虽然给他用了棺木，但葬礼的最后一步却是藏区的习俗，天葬。

    村民会安排人抬棺上山，到达山巅，棺不下葬，而是打开之后，任由尸身被秃鹫鹰隼之类的猛禽啄食。

    雷子屯将这种汉藏混合的葬制，称之为天葬棺。

    我迅速打定了主意，跟抬棺的队伍一起上山。

    众人商榷过后，我去打听谁是主观丧礼的人，很快被带引到了吟诵送葬词的那位老人面前。

    老人以前是村长，年岁大了，已经退休，人也有些糊涂了，我跟他说了好几遍，他才明白我的意思。

    “你们要上山？那可不得了，雪暴马上就要来了。如果不是大家尊敬阿扎，换做旁人的话，肯定要等到明年才会上山了。”

    我低眉思索对策，这时巴桑突然带着满色风霜大步走进灵堂：“阿叔，不能让他们上山。”

    “从没有外族人参与我们的葬礼，而且这些人的心思不单纯！”

    我连老村长都还没对付过去，这个始终跟我过不去的愣头青又来唱反调了。

    沉思片刻，我组织好措辞，流露悲痛之意。

    “我们听说了阿扎的事迹，对这位老人都很尊敬，所以才想为他护灵，送他上山。”

    “而且怎么能说我们是外人呢？”

    “你们整个村子几乎都是汉藏混血，留着一半的汉人血液啊，咱们是亲人啊！”

    我看见供桌上有只转经筒，一把抓了过来，对老村长道：“我是信佛的人，也相信缘分。”

    “在阿扎去世的时候，我们来了，这就是天意，是佛陀的旨意，专门让我们来给他送葬的。”

    格桑怒目咬牙，说了几句藏语，我没听懂，但看他脸色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法克草。”

    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理，反正谁也听不懂谁，随便我怎么说。

    巴桑是不可能被说服的，但是老村长被说动了，而且自己脑补了很多，抓着我的手，说我们就是神灵派来给阿扎送葬的使者。

    我自然也是努力配合，气走了巴桑之后，我也辞别了老村长。

    出了灵堂，将胜利的喜悦分享给众人后，田博强悠悠的告诉我：“你是看到了转经筒才用佛陀的旨意来当借口，但其他人未必会听你忽悠。”

    “这个村子的信仰很杂，不全都信奉密宗佛教。”

    我来了兴趣：“那还有什么其他信仰？有没有灶王爷、保家仙啥的？我记得关外民间都信这些。”

    田博强皱起眉头，沈月低声告诉我。

    “刚才田叔向人打听过了，这里的人，信奉最多的神灵，是鲁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