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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GET-ME-OT (一) (第2/2页)
要自虐去找冷?想不明白。夏天去倒是蛮好的,就是见不到极光。 席箐放下手机。酒店式公寓白得像鞋盒内部,抹一把白粉墙面和瓷砖地,甚至不如后室温暖。不然,复习一下专业课?席箐干了一整年和自己的专业关联不大的工作。不,还是不要学了。何必呢。席箐意识到自己还挺可怜的,常人消磨时间的东西他看不上,比如追剧、打游戏和谈恋爱。电影和书是看的,但席箐早已不用完整的时间看电影和书。那是他平时下班之后的娱乐。出去运动吗?席箐双手掩住上半张脸,他没有动力,心脏很空,空到仿佛听见风声,楼宇间的穿堂风呜呜地刺进刺出,正把席箐变成风干的幽魂。不行,还是要离开。他需要一场彻底的放松。 收拾行李,拎着黑色二十六寸日默瓦下到一楼,刷工牌出闸机,席箐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才姗姗来迟地选择目的地。他会找一个所谓的森林氧吧式的酒店,不要民宿,他洁癖,不信任这些民宿,那就选择酒店。不一定非要氧吧,氧气不足的地方也行,比如梅里即下山。他的行李箱里装了冬装,看来是早有预感。定了去云南的机票后,席箐盯着那灰色的雷克雅未克机票,点进去,里面只留了他一个人的护照信息。他会重新找一个寒冷的地方,躲避雷克雅未克。 决定好要去哪里,心里就轻松多了。 席箐扭头看向自动开合的玻璃门,屋外有熟人顶着热气抽烟。是蒋念琅。 小姑娘在垃圾桶铁顶按熄了烟头,席箐出来,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根,蒋念琅说:“放年假了?” “嗯。” “有安排?” “去一趟梅里雪山。” 蒋念琅接过席箐的烟,点燃,嘬吸一口,吐出一个圆圈的花式烟圈,可她并不高兴,“你在十六岁的时候是怎么决定继续融入人群的?学习,考试,忍受这些人,忍受这些梦想。”她早就看出席箐也是不合群的类型。 席箐微微思索,回答道:“我没有做决定,我只是随波逐流了。” “随波逐流也是一种决定。我连随波逐流的决定都做不了。” “可能是因为你拥有更多的选项,我想你现在这么纠结应该是因为,你在所有选项里找不到合心意的,而合心意的选项迟迟没有冒出来,但大家的十六岁都是这样的。”席箐说,“你没有喜欢做的事吗?” “很多。太多了。但我有时候觉得,不做这些喜欢的事也无所谓,注定成功和注定失败其实是一个意思——就是没意思。” 蒋念琅虚起眼睛长吸一口烟,“我心情不好,我站在这儿就是为了等你,但我现在见到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到你就想到我自己的命运。席箐,你其实是个不错的家伙,我也是个不错的家伙,但我们获得快乐太难了,甚至有时候我们为了获得快乐而不得不伤害一些人。” 席箐其实跟不上蒋念琅的思路,她前后文的逻辑不是很明朗,这和她说的她的未来有什么关系吗?席箐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干什么都能成功的人,但他知道蒋念琅说的“注定成功和注定失败其实是一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一条路已经定好了,走不出这命数。龙也会有这样的困扰吗?那看来世道是公平的。 “去交些朋友吧,大小姐。”席箐说,“交些同龄人朋友,看看他们是怎么生活的。我已经翻过了这页,我的经验没有参考性。” “交朋友,呵。”蒋念琅像是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我错过交朋友的时机啦,席箐,我和你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 “所以我说,我见到你但没话说。席箐,你躲在公司工作,我也躲在公司不上学,我们其实很相似的。”蒋念琅说,“我们这样的人要随波逐流,得要一根绳子牵住才行。就像一个人拉住你的手腕,带你穿越班级、教学楼、cao场、校门,怕你溺死……算了。席箐,我送你的烟,还给我吧。” 席箐觉得麻烦,要回去找烟盒,他已经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然后还得拿下来还给大小姐,于是席箐说:“我已经抽掉了。” “真的?” “嗯。” “这样也好。” 席箐看了看手表,他到了要出发的时间,“你至少有喜欢做的事,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这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加油。” 实际上,席箐不大记得他是怎么和这大小姐混熟的了,契机肯定是进后室,这一点可以确认,但很多对话像沉尸大海。席箐只隐隐约约对大小姐很感激。是因为她救过我吗?席箐想。 席箐推着箱子离开,上车门前,他看向大厦门口,蒋念琅早已离开了。小姑娘很伤感,可席箐不明白她在伤感什么。兴许她在友谊上遇见了什么问题?席箐还是不懂。刚才应该再多说一句的,“实在不高兴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席箐不知道自己哪来这样的好心,只本能地觉得这大概出于某种革命情谊。 在车上,在飞机上,落地又上车,进山,颠簸,席箐通过车窗倒影看见自己的面容,他一路上也被搭讪过了,也被拍照过了,心里厌倦,无可奈何,就连进山的司机也搭话,席箐却在想蒋念琅说的随波逐流。那不是普通的河浪,而是海,每次浪起浪平,海就扩大一点点。海是地球的蛀洞。刚从公司离开时席箐的心还只是一个风孔,抵达酒店时他的心就溶蚀成了汪洋。 寒冷的空气使人清醒,一路上仿佛听见诵经声,一粒粒祈祷落成冰,落地的声音像重复一个名字。 席箐那漫长的年假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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