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野兽(总攻)_第四十章:天堂还是地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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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天堂还是地狱 (第1/1页)

    午夜电台煽情缠绵的歌声随着零点的到来而画下了句号,坐在驾驶位上的小弟仍旧试图不断调频找点乐子以打发漫漫长夜守株待兔的枯燥,直到一把枪笔上了他反复拨弄车载按键的手。

    蛇六一只手撑在摇下的车窗上,一只手握着枪点了点开车小弟哆嗦着的手背,“关了那玩意,还是废一只手,你自己选。”

    小弟忙不迭地的颤抖着手指关掉了电台的广播,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车厢脑袋上缠满白色绷带的老大,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盯紧了不远处在夜色里寂静一片的公路。

    蟾蜍李惨白的肥脸对着蛇六的后脑勺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他用剩下那只没有打石膏的手握紧了后车厢横着的那把半自动步枪,“蛇、蛇哥,您放心,待会儿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插翅难逃。”

    从他手里弄丢的货,今晚势必要连本带息通通收回。

    他隔着车窗扫了一眼潜伏在公路岔路口另外一边那几辆遮了车牌号的面包车,心里底气倍增,如果情报准确的话,就凭那一车两人,休想逃脱他们设下的埋伏。

    蛇六拿起上膛的枪抵着鼻尖把玩,耷下的眉尾垂着那条细长萎靡的蛇,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神仙?呵,我只知道今晚从这里过路的只会有死人。”

    “还有,蟾蜍,你不要以为把‘货’找回来了,就算将功补过了,丢了福荣会的面子,你知道规矩是什么。”

    蟾蜍李豆大的汗珠从绷带下渗了出来,他当然知道就算把搞丢的货抢回来,等待着自己的依旧有堪比酷刑的帮规伺候,但是好歹也能保住一条小命,他自然不敢反驳蛇六什么,毕竟能从这个阴晴不定的少主手下留下一条小命都要谢天谢地了。

    就算是蛇六要扇他左脸,他都得笑着再把右脸递过去。

    出来混的,但凡跟在人手下讨口饭吃的,谁不得整日里提心吊胆赔着笑脸哄大佬的欢心。

    自尊那种东西,能当饭吃吗?

    蟾蜍李在脑海里第103次洗脑自己,端着半自动步枪的手已经有些发麻,就连整晚绷紧的大脑也开始有些昏昏沉沉,没了电台咿咿呀呀的背景音,骤然静谧下来的空气只会让人觉得度秒如年,通讯器里滋滋的电流声还有对面小弟报点的声音不真实得像一场扑朔迷离的梦。

    而骤然响起的枪声,还有身下汽车发动的马达轰鸣声,都在蛇六吹着口哨探出车窗,迎着前方逐渐被车灯照亮的公路无差别扫射的癫狂背影里消弭于无声——

    亮仔握紧方向盘的手微微一抖,道路两边横冲直撞的杀出来几辆来势汹汹的面包车,跟噼里啪啦的枪声一道响起的还有他们的车玻璃哗啦啦碎掉的脆响。

    汹涌的夜风席卷硝烟的气味在碎了窗户的车厢里长驱直入,一时之间,狂风大作,吹得亮仔遍布泪痕的脸结了痂,他已经无暇分心去擦糊了眼眶的泪水,从未如此专心致志地cao控着方向盘漂移一般在那两辆面包车的逼夹之下擦车而过。

    越发密集的枪声在身后响起,亮仔踩紧了油门的脚仿佛焊死在了那个小小的踏板上面,他不敢回头,甚至连后视镜都不敢去看。

    短短的几个间隙,他已经在脑海里把前半生酸甜苦辣的记忆都回想了一遍,如果今晚真的是他李鸣亮此生最后的夜晚……他情不自禁地侧过头看向副驾驶上视作偶像的男人。

    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不知何时睁开的漆黑眼瞳里。

    亮仔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中枪失血过多所以出现了幻觉,嘴里却忍不住激动万分的叫道:“一哥?!你醒了?!你、你好点了吗?”

    钟如一面色潮红,汗湿的睫毛掩映住了眼底的混乱,宛如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已经分不清脸上粼粼的光是汗水亦或是别的什么,在车外一闪而过的昏暗灯火里迷离如上世纪古典隽永的油画。

    在亮仔惊喜交加的公鸭嗓里,他似乎连应答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微微喘着气从车门内侧掏出手枪,在枪声交错的间奏中毅然决然推开碍事的车门,猛地探出半边身子,回首握紧了枪便干脆利落地扫上了身后穷追不舍的那辆面包车车胎。

    亮仔命都要吓没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手机是什么时候接通了电话并开了扬声器,阿占依旧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呜呜的风声中犹如一剂强心针:“最多还有3公里,只要你们顺着这条路往前开,就会遇到接应你们的人。”

    钟如一屏住摇摇欲坠的精神硬撑在高速行驶的车外不断回首射击,有几个来不及避闪的间隙,密集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等他缩回身体,才迟钝地察觉到脸上划过的热流带着铁锈的腥气。

    刺眼的车灯依旧穷追不舍,越咬越紧的后车里,有人从天窗里露出端着半自动步枪的胳膊,紧接着一阵令人心惊rou跳的枪响似疾风骤雨拍打在他们装满货箱的车尾巴。

    “当心……”钟如一眼疾手快地摁下亮仔惊慌失措的头,才避免了飞射进来的子弹穿透了这个满头黄毛的脑袋,他说话间手中动作不带停的又装填好已经用空的弹夹,反身弯下腰几乎擦着飞驰而过的沥青路面对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越野车回击起来。

    越野车摇晃了一下,在轰鸣的马达声中铆足了劲冲撞上来,紧接着有人拉开了车门,试图强行挤上他们身下这辆千疮百孔的面包车,过近的距离已经用不上长枪短炮。

    钟如一当然也没有给对方再度开枪的机会,他只交代了亮仔一句:“继续开。”

    随即松开了安全带,一个鹞子翻身长腿一勾就挂到了越野车敞开的车门里,不等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反手开枪,他率先抬手勒住男人的脖颈,那阵令人心悸的枪声终于停了下来。

    他余光看见亮仔的车从挡风玻璃前越开越远,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谁料身侧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胖子突然暴起扑了过来,也就是这微微错身松手的一刹间,枪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冲着车外,而是钟如一的面前——

    最后颠倒错乱的视野里只有向他压过来泰山压顶式的胖子,还有呼啸的冷风,以及翻滚而下,不断坠落的黑暗。

    鲜血的气味,火硝的气味,最终都掩盖在泥土的气息里。

    那可真疼啊……

    火辣辣的,不仅是裸露在外的肌肤,还有遍体鳞伤的身体里泊泊流淌的热血,仍在运作的五脏六腑,密密麻麻的疼痛伴随着微不可察却无法忽视的诡异快感,犹如夹杂着花香却腥气扑鼻的浪潮铺天盖地的席卷了钟如一的身体。

    由内到外,无一幸免。

    以至于,他都已经开始分不清此刻自己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万籁俱寂的黑暗里,隐约有风声从很远的地方刮来,夹杂着不知名夏虫鸣叫的声响,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撞击着胸腔快要脱壳而出,而身旁骤然传来的脚步声,沉闷的戛然而止。

    正如他悄然断线的意识,戛然而止。

    沈放神情复杂地俯下身,伸手探了探满脸血污的男人的鼻息,不远处停着的银色轿车熄了火,掩映在夜色里,犹如一只沉默的野兽窥视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他紧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不远处杂草丛里一动不动的胖子,却没有任何过去察看的意思,仿佛静止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身体,终于还是动了起来——

    最终,他只是拦腰抱起了人事不省的男人,一步一步地穿过乱草丛生的荒地,走向停在树影婆娑下的银色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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