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遗事_保成业履满持盈 庆升平君子何兢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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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成业履满持盈 庆升平君子何兢1 (第4/4页)

子弟、少年探花,合该被人捧着、哄着,把好东西堆到他眼前去。

    “更何况,就算是星星月亮,官家只要开口,臣不也得给官家摘吗?”

    蔡瑢永远知道持盈要什么,先一步给他预备好,那时候两个人一点矛盾都没有,持盈全心意地爱他:“这可不是宰相该说的话。”

    蔡瑢摇了摇头:“这只是蔡元长愿对官家说的话。”

    由是,花石纲之役生,华阳宫中的万岁山也修了起来,持盈终于见到了带着江南潮湿气息的奇石,他着迷地抚过它们嶙峋的身体,乃至于惨绿的青苔。

    权力的美妙,美妙就在这里,他想要什么,就会拥有什么。他毫不怀疑蔡瑢会给他摘天上的星星,只要他愿意,他想要,如果他不是皇帝,蔡瑢又怎么会为他竭诚尽忠至此呢?

    有时候他梦见养母的音容,养母不喊他十一哥,喊他持盈。持盈,持盈是什么意思呢?他还没来得及想,汴梁城上已经平地起就高山。

    保守成业的希望,就在升平的歌舞声中,化为汴河上的泡影,只有水鸟掠过,还有一点痕迹。

    皇帝罕见地描出了一幅山水画,瘦金书银钩铁画,命之为“雪江归棹”。那是皇帝本人也不曾见过的,冰雪一样的山脉,蔡瑢为他作题跋,每一个字都写在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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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出这样美丽的字的人——持盈看着他落笔——怎么会不是好人?他的身体陡然升腾起一种绝妙的愉悦和欲望来,这个人,对,就是这个人,他要和他永远地绑在一起,做千古相闻的知己、君臣。

    蔡瑢太懂他了,懂他的所有想法、偏好,甚至洞明在他之先。蔡瑢说,雪江归棹,江山归赵,臣愿官家收复燕云,一统九州。

    持盈被他说得心脏砰砰砰地跳,蔡瑢为他铸九鼎,说他将建立不世功业。他是好动的,蔡瑢是不安的,他们两个将这个国家改动起来,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但终归是改的。

    他们的手摸过一块石头,他们的笔落在一张画卷。

    重和的年号到底没改成,据说和辽国的重复了,持盈临时将重和改作宣和,那只是一扇小门的名字,他却将就着用了十六年,直到不得已退位给儿子。

    因为他忘不了,宣和的第一个早春。

    他和蔡瑢在宣和殿里说话,他靠在一把躺椅上,晃啊晃,给蔡瑢讲他的梦,蔡瑢坐在旁边的墩子上含笑听着,偶尔帮他摇一摇椅子,他俩靠得很近。

    皇帝的玉音忽然停止了,他看向窗外。两只白头翁鸟栖息在腊梅树上,他喊停蔡瑢,用气音说,不要动不要动。

    蔡瑢就伸出手帮他把椅子拉住了,持盈急慌慌下地,去案上取执笔勾形,勾着勾着,蔡瑢伸手拨了一下他散下来的头发。

    他手里的笔,不知为何沾了太多的墨,滴下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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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头看向蔡瑢,两个人不知怎么着,就亲了起来,然后疯狂地,在这张书案上,在躺椅上,在那块嶙峋的石头上,幕天席地,青苔都溅到他背上。

    皇帝被他的宰相支配着身体。

    后来那幅画终究是画成了,太漂亮了,持盈见了那两只白头翁就忘不掉,他画完还题诗,蔡瑢捻起皇帝的宸翰之宝,喃喃地念。

    持盈坐在椅子上,仰着头乖乖地看他。

    “山禽矜逸态,梅粉弄轻柔……”皇帝的画虽好,字虽妙,却实在没什么词工,不过诗词之道,殆穷而后工,他一生富贵至极,要什么就有什么,怎么写得出好词来,“已有丹青约,千秋……”

    千秋指白头。

    你蔡元长会老去,我的王朝也会崩塌,只有丹青是不变的,一百年,一千年也不会褪色——

    持盈自蕊珠殿步出,陈思恭在背后喊他,道君,道君,道君!

    持盈听不出他话语间的拦阻,只转头问,合真今天送我的东西呢,在哪里?

    陈思恭并不知他为何问这个,一时不答,而持盈已经抬脚出了寝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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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夜的宫娥要为他掀开珠帘,然而还来不及起身,帘子已经被持盈用肩膀撞了开来。

    珠帘外的阁子上,竟然还燃着一豆灯火。

    赵煊看起来极其的疲惫和憔悴,灯火自下而上地照着他,映出他眼底下沉沉的两袋。

    他一夜没睡,在父亲的寝卧外坐着,发呆。

    宋金和谈的时候,金国要求增加岁币、割让三镇。他为让持盈尽早回来,不在南方生事,当时答应,随后便反悔。而金廷的主战派竟又整兵,驱马南下,渡河只在呼吸之间。

    朝堂上,对蔡、王门人的批斗、清算、株连从未停止,大家你扯出我,我带出你,唾沫乱飞,笏板倒竖,全无风度地扔书摔笔,甚至有斗殴之事。

    赵煊在椅子上看他们吵,吵来吵去,不知谁扯到了纵容蔡王的道君,又不知道谁一拍脑袋,道君回来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见人呢?然后流言四起,他的弟弟meimei就开始上书的上书,求情的求情,逼他在紫宸殿开了宴。

    宴会上,摔落的酒杯,两宫不和的流言,群臣的政治,内忧,外患,一起向他涌过来。

    他先思考哪件事情呢?哪一件比较重要呢?

    以前在东宫,心烦的时候,他就会搬一把凳子,坐到鱼缸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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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没有鱼缸了,父亲就是他的鱼,他关起来的战利品,怎么样让这条鱼永远地呆在缸里而不是跳进大海呢?

    他不知道。

    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就着一盏莲花灯,开始研究起了meimei送给父亲的礼物,之一。

    所有人送给持盈的东西,哪怕是一缕丝线,也必须要登记造册,给他过目。持盈赏赐给别人的东西,哪怕是一只蜡烛,除了延福宫以后,也得送到福宁殿来。

    他就这样掌握了父亲,像掌握鱼。

    然而父亲醒了,从寝阁里面撞出来,倩魂似的一抹,朦胧而翩翩,是不是刚从月亮上下来呢?

    “爹爹是在找这个吗?”

    他好心好意地,给父亲看他手上的东西。

    一把白绢团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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